司徒兆鑫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不是你爸爸的錯,當初你爸爸瞎了的時候,冰榆是真的瘋了的,那種一下子就失去主心骨的樣子,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我見識過她的瘋狂,母親失蹤了,舅舅眼睛瞎了,肚子裏還有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孩子,而這一切,卻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想要一個孩子,去惹了不該惹的人,這一切的後果都不會發生,也許日子還是過得很清苦,但是最起碼她依舊是有人關心的,有人心疼的。”
“可是那一天,沒有人心疼她,你爸爸昏迷不醒,我爸又……要訓練她成為黑手黨的強硬殺手,她連選擇的時間都沒有,便失去了一切。別的女人懷著孩子都是被人掌心裏捧著,隻有她,不斷的提心吊膽,不斷的想要讓自己變強,她拚命的吸收知識,拚命的想要尋找合適的眼角膜。她懷孩子的時候,反而是她最瘦的時候,我們那時候都擔心,她的孩子會不保。七個月的時候,也確實差一點就要沒了,要不是搶救及時,恐怕就是一屍兩命了。”
“我們都明白,她在自責,她在折磨自己,她想讓自己更痛,來彌補不知道下落的母親,來陪伴躺在病床上的舅舅,她想要感受他們的痛,這樣,她以後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後來,你爸爸醒了,情緒也平複了,也接受了自己眼瞎的事實,慢慢的開始學習走路,學習摸索東西。冰榆八個月的時候,你爸爸摸著她瘦的不像話的身子,才猛然驚覺到她的身體狀況,也知道這一切全都是心病,她在跟自己過不去,她真正要懲罰的人是她自己。你爸爸擔心的不得了,這才將姚政的可惡,將他們一家人惡劣行徑,一遍一遍的在冰榆的耳邊說,讓她轉移注意力,後來力道不夠,又說這一切的罪惡全部都是孩子的父親造成的。久而久之,冰榆便也應了,至於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麼想的,恐怕很難說,因為她在生航航的時候,堅持順產,差點將自己累的虛脫去掉一條命,可是你爸爸卻被自己給說服了,這一生,他最恨的兩個人,一個是姚政,一個就是……航航的爹地了。隻是我一直不知道,原來那個人就是默三少。”
官子青靜靜的聽著,心裏卻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他從來不知道,也沒聽他們兩個任何一個說過關於在意大利的這這些過往,如今聽著司徒兆鑫的回憶,竟像是針尖刺痛一樣,又重又沉悶。
他的目光緩緩偏移,看向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大門。
貝冰榆死死的捏著手心,垂著頭一聲不吭,默默的聽著貝偉明那樣近乎悲涼的語氣。
“冰榆,如果我不同意你跟默三少在一起,你預備怎麼辦?”
貝冰榆的心一跳,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說道:“那就不在一起。”她的語氣很堅定,像是這一句說出以後,就再也收不回來一樣。
在她的心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上自己的家人重要,沒有任何人,即使是……黎默恒……也一樣。
也一樣的……
貝偉明捏著盲人杖站起身來,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恩。”貝冰榆輕輕的應了一聲,這一聲,卻讓她好似耗費了全身力氣一樣,一種無邊無際的痛從心底深處冒出,隨即遊遍四肢百骸,整個骨頭都像是泡在鹽水裏一樣,很疼,很疼。
貝偉明離開了道場,貝冰榆整個人也變得有些渾渾噩噩的,走在後麵,一步一步,腳步沉重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此以後,真的,和黎默恒再也不能有交集了,再也不能了。
她的房間在二樓的最左邊,視野最好的一間,那是貝偉明特地給她挑的,裏麵的設置裝飾,什麼都是最好的。可見那時候他對她的疼愛,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遲翼微微歎氣,端著一份午餐走了進去,見她呆呆的坐在窗邊,不由的心疼了起來。
“小姐,貝爺隻是心情不好,不要想太多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遲翼安慰道。
貝冰榆眼神悠遠,淡淡的看著窗外的濃烈的日光,對遲翼的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無動於衷。
許久許久之後,久到遲翼以為她並不想開口打算離開讓她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貝冰榆終於轉過頭來,看著麵前的高大的男人,很平靜很平靜的說道:“遲翼,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沒有起伏,沒有激動,就像是在陳述一件事一樣,淡然的讓人心疼。
“他喜歡你嗎?”遲翼拉過一邊的椅子坐在她跟前,很認真的問她。
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更像是貝冰榆的一個心理輔導師,貝冰榆的心事,和他說的反而最多,當初除了舅舅,他是第二個知道黎默恒就是航航爹地的事情。
貝冰榆對上他深邃的如同大海一樣的眸子,抿了抿唇瓣,好半晌才艱難的說道:“他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