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餘暉灑滿城市。
江南市西郊,一片廢棄已久的廠房,四處堆積的垃圾散發陣陣惡臭。廠房後,是一塊坑窪不平的空地,平日不見人影。
此時,不同。
幾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正圍著另一個同齡人拳打腳踢。他們身穿校服,一眼就看出是江南一中的學生。這所學校可是整個江南地區首屈一指的著名學府,多少家長夢寐以求的目標。此刻,這些教室裏溫文爾雅的學生個個興奮莫名,雨點般的拳頭不斷落在另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孩身上。人群裏不時傳出各種汙穢的惡罵,正在變聲期的叫聲透著古怪的味道。
被圍攻的人同樣來自江南一中,隻是他身上的校服明顯偏小,褲腿連腳踝都遮不住,而且已經洗得褪去顏色,離近了看,有些部位還打著補丁。
此刻,他不斷揮舞著雙臂,緊緊護住要害,偶爾還還擊一下,但四麵八方的拳頭砸得他有些站立不穩,形勢越來越不利。
雖然如此,男孩瘦削的臉上始終看不到慌亂,明亮的眼神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淡然。讓那些呼喝不止的男孩子們不敢直視。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支撐不住,反應速度也慢慢下降,落在身上的拳腳越來越多。知道抵擋不住,他試圖朝舊廠房一側挪動,無奈圍攻的對手們不給他躲避的機會,反而下手更加凶狠。
“媽的。讓你再硬氣,我看你明天還能上學。”一個囂張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說話的是一個穿著校服的胖子,滿是青春痘的臉上掛著自以為是的獰笑,“給我打,往死裏打。他奶奶的。”
被圍毆的男孩抵擋不住,漸漸地蜷縮成一團,任人踢打。空地上不時傳出痛苦的悶哼……
疼,很疼,疼到無法忍受。韓鎮咬緊牙關,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淌下,額頭上的青筋像小蛇一樣蜿蜒。“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韓鎮默默告訴自己,他很清楚,當疼痛達到一定限度後,身體的感覺會漸漸遲鈍,那時候反而會覺得好受些。
“要是爸爸、媽媽還在,我就不會這樣受欺負了吧。”韓鎮心裏歎了口氣,“爸、媽,你們在哪兒呢?”。想著想著,韓鎮的思緒竟然飄了起來,耳邊的叫嚷也變得遙遠而模糊,眼前出現了媽媽的身影。
那時,韓鎮還很小,大概3、4歲。有一天,天氣熱得要命,爸爸媽媽帶小韓鎮去公園,在公園門口的台階上,他死死抱著媽媽的腿,哭鬧著要吃雪糕。他記得自己腦海裏除了雪糕什麼都沒有,似乎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那個雪糕。最後,媽媽終於妥協,給韓鎮買了雪糕,小韓鎮開心的不得了了。
沒錯,韓鎮眼前出現的正是那個包著綠色塑料袋的雪糕,反而媽媽的模樣,卻始終模糊不定。
後來,爸爸和媽媽離開了,韓鎮忘記了關於爸爸媽媽的一切,除了那個雪糕。現在,韓鎮想起了媽媽,想起了她拗不過自己的哭鬧而答應給他買雪糕時的樣子。韓鎮知道,爸爸媽媽離開了,自己也就再無依靠了。
打吧,打死自己該有多好。反正,也沒有父母的疼愛,韓鎮早就心如死灰。反正,也不會有人愛自己。在韓鎮眼裏,自己的生命,在得到那個雪糕之後,在爸爸媽媽離開之後,就已結束。
傍晚的夕陽越來越淡,打架的學生們早已散去。隻有空地上靜靜躺著的韓鎮,他的臉已經腫的不成樣子,眼角掛著淚,眼神卻如利箭穿過灰暗的天空,望向莫測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