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聽聞雲意找到了?”
——“父皇,兒臣聽說皇姐是個大美人,是真的嘛?”
——“皇弟,本宮的乖侄女真的回來了嗎?!”
——“樓上幾位稍安勿躁,你們這群大嗓門可別嚇到皇妹。”
我站在珠簾外,看著裏頭熱熱鬧鬧的一家子,莫名有些羞怯,這些氣質華貴,卻麵色親和的人們,真的是我的家人嗎?
父皇被大夥兒纏得煩了,朝我這邊大喝一聲:“意兒,準備可以出來了罷!”
我脖子一縮,絞著衣角慢騰騰的從珠簾走了出來。
屋裏或立或坐著十來個人,男女老少有之。他們兩眼放光,緊緊地盯著我這邊的方向。是以我的腳步越發慢了,五米長的路程,此時看來,就像萬裏長征。
估計是大夥兒等得不耐煩了,其中一人嗖的一聲,像火箭似的像我衝來,身邊卷起一陣輕風,未等我看清他的麵容,隻覺得手腕驀然被人抓住,然後我整個身子前傾,被人拽著跑了。
“皇姐隻有一隻腳麼,走路這般慢!”他停下來時,我踉蹌了幾步,隨即也跟著停下來。
粉雕玉琢的漂亮少年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瞧著我,讚了一聲:“中午聽那老匹夫說皇姐是個美人,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我瞅了這個熊孩子一眼,莫非他就是三個皇子中的二皇子?算起來也是我親弟弟,我彎唇對他笑笑,正要答話,忽覺胳膊一緊,再次被人拽住。我鬱悶,說好的文明社會呢?這些人個個都喜歡動手動腳是要鬧哪樣!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白發蒼顏,精神卻抖擻的婆子,她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將我全身上下打量個遍,嘖嘖稱道:“不愧是我雲氏一族的女兒,雖流落在外多年,但仍能出落得這般水靈!好孩子,漂泊異鄉的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我愣愣地回視著她,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眼裏快速地閃過一絲疑惑,隨後柔聲對我道:“好孩子,叫一聲皇姑?”她的語氣頗有幾分試探。
我再次愣住,這就是父皇的胞姐,年過花甲的祥華長公主、我的皇姑?沃迪馬,這皇姑也太老了點,我以為身居深宮的女人都懂得保養身體,即使年歲七老八十了,也能混個徐娘半老的級別。
老公主見我木頭人似的表情,捂嘴驚呼,扭頭對我父皇追問道:“好好兒的大姑娘居然是個啞巴?!”
我隱約看見父皇嘴角一抽,斥道:“休得胡言!”
二皇子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很不客氣的指示道:“然而她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
我頭上瞬間劃下三條黑線,小弟弟不要這麼犀利好嗎,你們熱情過頭,我就是想插個話都難啊!
如此腹誹著,口頭上卻恭敬地喊了一聲“皇姑”,又對那小鬼頭喚了聲“二皇弟”,轉眸時,發現屋裏還有其他人,雖知是皇室之人,卻因為不知其具體身份,不敢貿然開口。
一個輕朗如暖陽般的悅耳嗓音自身後傳來——
“皇妹好似還沒喚一聲皇兄呢。”
我心中一震,那聲音與記憶深處的那個人極其相似,這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他就站在我身邊,說著那些虛假卻令我為之沉迷的話語。
“皇妹真讓為兄感到挫敗,我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裏,都能被你忽略。”狀似埋怨的聲音穿入耳朵,我忙回過神來,回頭看他。
眼前人如芝蘭玉樹般,卓然非凡,然後我發現,不論是氣質還是容貌,他與金修文平分秋色,難分高低。
想到這裏,我臉上有些熱,居然在這種場合下,還能分心走神想起某人。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就是大皇子雲瀟,雲啟國的太子。我垂下眼瞼,低聲喚了聲“皇兄”。
接下來便是各種噓寒問暖,追問我在金國境內的生活起居。殿內氣氛溫馨,我的心也似感染到一絲溫暖,原來被家人圍繞著是這樣的一種幸福的感覺,以前我與老爹相依為命,雖然隻有他那麼一個親人,卻還能感受到被人捧在手心裏嗬護疼愛的滋味,但始終沒有像今天這樣齊聚一堂的濃烈幸福。
到了晚間,我被安排入住如意宮。當我踏入宮門時,一個窈窕美麗的女子便衝上來,將我抱個滿懷。
我看到她瘦削的雙肩輕輕顫抖,耳邊是她的低聲嗚咽,我下意識地拍拍她的後背,無聲安慰。
她情緒漸漸穩定,紅著眼睛瞧著我,輕聲道:“母妃下午沒有隨你父皇一起去看你,可怨我?”
原來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就是我的生母慕妃娘娘?我搖頭,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她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當年若不是我犯了迷糊,又怎會將你丟失,在異鄉流浪了十六年?”
我暗暗驚奇,莫非我失蹤那年,還有隱情?
“若不是因為我的過錯,怎麼會使得你我母女曆盡大半生的時間,才得以重逢……母妃對不起你呀,所以聽聞你回來的消息,竟覺得沒有顏麵去見你……”說著,她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再次崩潰。
我不忍看她這樣愧疚,便把她扶著走進內室,然後,我們母女二人深聊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