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王府的花園偏湊巧建在人工湖邊, 吹過來的風便更冷一些, 謝盞身體本來就不太好, 加上之前陪長榮在泥地上觀察螞蟻也趴了半個時辰, 此刻又因為靳堯狀若隨口說出的一句詩而難得的有些緊張, 忍了片刻後終於忍不住的將右手成拳抵在唇邊, 連續咳嗽了好幾聲。
他咳嗽的頻次很急，聲音卻很小，好像是生怕擾到了別人似的, 靳堯見此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風冷且大，你先回院子裏去吧。”而後又看了一眼除了管家之外便空無一人的花園，摸了摸鼻子道：“本王送你回去。”
謝盞聞言抬起頭, 眼中因為剛剛咳嗽過的緣故而增添了一層水光, 臉頰微微泛紅，低聲道：“謝王爺。”
靳堯略點了一下頭, 轉過身和謝盞肩並肩一起往他住的小院裏走, 而又因為兩人是並肩走的, 所以展現出來的差異便越發明顯——
靳堯這次附身的身體自小習武, 又常年駐紮在環境艱苦的軍營, 頭上已經生了一些白發, 也並不很壯，但被錦袍包裹住的軀體卻莫名能讓人感覺到力量，而他身邊的謝盞則柔弱的多, 身材雖然頎長卻太過於瘦, 深衣穿在他的身上，被風一吹便開始飄，空蕩蕩的沒有著處。
靳堯放慢腳步又放小了步子，走了一會兒後聊家常似的問謝盞：“這些年你在王府住的還好吧，可有什麼人欺負你沒有？”
謝盞搖頭：“管家很照顧我……托王爺的福，過的很好。”
靳堯“嘖”了一聲，小聲嘟囔道：“那怎麼還這麼瘦……”
“什麼？”
“沒什麼。”靳堯忙搖頭，看到了不遠處隱藏在竹林中的小院：“本王當年走的急，也沒有安排好你的去處，一轉眼，你竟然也長的這般大了……”他拍了拍他的肩：“都快十八了。你現今對你的未來有什麼打算沒有？”
謝盞一怔，望向靳堯：“什麼打算？”
“自然是未來的打算了。”靳堯道：“你也十七了，過不了幾個月便十八，在別人家恐怕早已娶妻了，孩子或許也有了好幾個，現在在王府，卻還孤身一人……”
謝盞聞言張大了眼，驀然打斷靳堯的話：“王爺！”
靳堯一愣：“怎麼了？”
少年好似有些屈辱，咬牙低聲道：“當初……當初是王爺將我買回王府的，我自然就是王爺的人，王爺平白說這些娶妻生子的話，是覺得我不好麼？”
他話說的直白，靳堯也瞬間懂了，有些無奈的解釋道：“你誤會了。本王當初買你回來，其實並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他好像有點尷尬：“隻是看你人小覺得有些可憐，本來是打算買下你後將你送回本來家中的，卻沒想到前線戰事告急，本王一時才將這事忘了，白耽誤你這麼多年。所以本王剛才問你你現在對未來可有什麼想法麼。”
“王爺這是要趕我走？”
靳堯不回答這話，卻執著的問：“你家中還有什麼親人嗎？”
“……”謝盞咬唇，固執的不答話。
昭王難道真的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才想將他趕出王府？謝盞想到這種可能後眉眼一閃，隻道：“沒了。”
“沒了……你父母都不在了麼？也沒有什麼兄弟姐妹？”
“我母親出身青樓，在我五歲時染病去了，而後我就被賣到隔壁街的小倌館，身邊並沒有其他親人。”他垂首小聲道：“父親是誰，是不知道的。”
少年低著頭，說起這些話時語氣非常平靜，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靳堯卻敏銳的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兩隻手都緊緊的握起來了，還帶著一些微微的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