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唐要走, 靳堯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盡管在理智上他非常清楚, 牧唐在這個時機做出的此種選擇, 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來說都是最好的, 但即便如此, 內心深處竟然還是會有一些奇怪的情緒開始滋長——
這個屬性不明的少年, 畢竟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
他親眼看著他從十歲長到十七歲, 從小小的一個變成高高的一個，從對他這個名義上的哥哥戒備滿滿到滿懷信任……
七年時間倏忽而過，當初那個閣樓裏的小男孩徹底蛻變成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模樣, 但靳堯清楚，曾經隱藏在閣樓中的秘密並沒有消失，他和牧唐之間的血海深也依然存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應當讓他走。
牧唐應當離開靳家、離開華國。
然而在靳家之外、華國之外，等待著牧唐的將會是更深的危險, 畢竟方陳斌手段鐵血老辣, 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將牧唐推出靳家, 而是他的命。
靳堯想到這裏目光一閃, 看著牧唐問：“你當真要走？”
牧唐喉頭一動, 發出一聲低沉的“嗯”。
“你想清楚了。”靳堯道：“靳家在在國外的勢力主要集中在歐洲……”青年頓了一下, 似乎意識到了少年突然來的叛逆症結在哪裏，有些無奈的道：“那些外麵的風言風語又傳到了你的耳朵裏了是吧？哥早跟你說過了，不用在意那些, 現在靳家在我手裏, 集團泰半股份也在我手裏，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想將那些鬼東西全賣了把錢捐出去他們也沒資格說半個不字。你如果真的有興趣於商界，何必大老遠跑到福諾亞去呢？”
福諾亞地處M國某洲，以商學聞名世界。
牧唐喉嚨有些幹，從靳堯獨自將他拉到書房來之後他就一直很沉默，就這樣維持了幾分鍾他才有些勉強的一笑：“如果……”
“什麼？”
“如果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呢？”
靳堯心頭一動，忽然意識到牧唐想說的是什麼。
“如果我在意的不是靳家那些人的風言風語，在意的不是我的身體裏流著的血脈……”少年高大的身影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單薄：“如果我在意的，是你的看法呢？”
“牧唐……”
靳堯剛想說話，少年卻兀自點了一下頭打斷他道：“我知道，你不在意我的身世，你甚至不在意靳家。但靳堯，”他看著他，頭一次這麼認真的喚他的名字：“我在意的恰好就是這一點。”
他最在意的，恰好就是靳堯真的把他當成了弟弟。
他們明明不是親生的兄弟，身體裏明明流著不同的血，甚至連法律上的名義都沒有，但眼前這個人卻真的把他當成了弟弟。
他像所有的兄長那樣照顧著他，又因為沒有父親，甚至對他擔任了父親的角色。偌大的靳家集團，隻要自己想，他便真的能夠拱手相讓。
這正是問題所在。
更糟糕的是靳堯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
靳堯心裏哦豁一聲，意識到這是告白的前奏，由此可見這次牧唐真的是下定決心，不會再回頭了。
卡卡在腦海裏問他：“你心軟了？”
靳堯沒有回答，臉上露出了無措的表情，看著牧唐道：“你……”他話音未盡，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茫然是應該的，他哪裏會知道自己一手養大的男孩，對他竟然會是那樣的心思呢？
牧唐心裏情不自禁的湧現出冷冷的笑意，仿佛看見自己的靈魂分裂成兩半，其中一半想現在立刻就衝上前去禁錮住青年的身體，用催眠迫使他忘掉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隻記得自己；他應該要將他塞進狹小的房間，迫使這個人全心全意隻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