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靜心,便覺得,並沒有。他不想再走一次彎路,再一次尋找無法長久心安的寄托——即使,再不能和梁忱在一起。
自從被梁忱拒絕,他更醉心工作,帶的手下幾位小同事叫苦不迭。在夜以繼日的奔忙中,他鬥誌昂揚、精力充沛,腦海中很少閃現梁忱的身影,戀愛這件事更是可有可無。他依舊可以談笑風生,揮斥方遒。
然而此時忽然想起梁忱,想起和她之間無法完滿的未來,才發現,根本不能動這個念頭。
固然,沒有她又能怎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依舊清醒自律,不會沉溺其中,消磨銳氣。然而此時此刻,想起她告別時恬靜淡然的一張臉,卻如同胸口壓了一塊巨石,沉悶地呼吸不暢。
期末考試結束,梁忱完成了試卷批改和大作業的評定,核算出學生們的綜合成績,又在實驗室裏盤桓數日。距離春節還有一周,她飛往海南,看望在那邊居住療養的母親。
之前梁忱本來想租一幢靠近海岸的聯排別墅,再聘請護工照顧母親。但梁母並不熱衷,說這樣冷冷清清,和留在美國沒多大差別。她更喜歡熱熱鬧鬧,加之也有老友定居此處,於是便租了距離市場不遠的酒店式公寓。
幾幢公寓樓圍繞著一方寬敞的綠地,紫紅色的三角梅和水粉、朱紅的木槿次第開放,綠地中央還有一泓清澈的泳池。附近的住戶多數是來避寒的老人,也有短期前來小住的兒女和孫輩,臨近過年更加熱鬧起來。兒童樂園和泳池每天都熱鬧喧嘩。梁母自搬來以後,很快便和鄰居們熱絡起來,一同買菜做飯、打牌聊天、練太極拳。梁忱再見到她,隻覺得比上次來探望時氣色又好了許多。
然而來了不幾日,就發覺周圍的氣氛有些怪異,周圍的阿姨伯母見到她,都露出一副熟稔的表情,紛紛說“早就聽說於姐家的女兒特別優秀”,“你就是梁忱吧,本人比照片還好看,還有氣質”一類的話。
梁忱自小便在親友的誇讚聲中長大,近幾年距離這樣的氛圍稍遠了一些,此刻又陷入到眾人的品評中,隱隱覺得眾人並非是客套一下那麼簡單。
果然,隔幾日便和母親去朋友家參加了兩次聚餐,席間總會有年齡相仿的單身男子在列。劉阿姨的兒子小周也在北京的研究機構工作,內向拘謹、話也不多;另一位Steven同樣剛從美國回來不久,看好國內發展的趨勢,歸國創業,躊躇滿誌,講起世界風雲、國策民生時慷慨激昂,滔滔不絕。出於禮貌,梁忱還是客客氣氣地吃完了飯,做一個耐心的聆聽者,偶爾回應,也在對方的不斷詢問下大致講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滿以為照顧了母親的情緒,已經完成任務,沒想母上大人還格外關注後續。
這一日天氣格外悶熱,母女二人又不想躲在房間裏吹空調,於是收拾妥當去樓下的泳池邊乘涼。恰好看到對門的祖孫二人也在戲水,小朋友勇氣十足,想要擺脫遊泳圈的束縛;爺爺不通水性,拽著他不肯放手。梁忱遊了幾圈,便過來打了招呼,帶著小孩子在淺水區練習起來。小朋友膽量過人,也不嬌氣,站起來時滑了一跤,喝了一口水,咳嗽兩聲,依舊笑個不停。梁忱把他撈起來,拖著他的肚子遊了一會兒,小朋友開心地拽著她的手臂漂來蕩去。
有別家家長看到,笑道:“你兒子真勇敢,學得真快。”
梁忱微笑,“這是鄰居家的小朋友,學得是挺快的。”
從泳池出來,披上浴巾,和小朋友揮手告別。梁母意味深長說道:“我在你這個年紀,孩子可不就已經學遊泳了?”
梁忱微一笑,擦著頭發,也不答話。
梁母又道:“其實這樣懂事的小朋友,也蠻可愛。”
梁忱整理物品,和母親向家中走去,應道:“最可愛的小朋友,都是別人家的。隻需要逗他玩,不需要負擔他的成長教育。”
梁母循循善誘,“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當然什麼都得照顧呀,哪能就是玩?不過到時候不管怎麼看,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最可愛。”
梁忱笑,“對,我知道,在你心裏,我最可愛。”
梁母板臉,“你還拿自己當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