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祭台上,著玄色祭服的女人,飛快的變換著修長的手指,一襲銀發隨風飄擺。看得出女人有點年紀了,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端莊的氣質。右手執劍,左手單手結印,如雪的手指時而結巳印,時而結亥印……身體也隨著輕盈的腳步如鬼魅般轉動,明夷轉小過,乾躍坤,坤轉泰,泰躍否,劍指之處,祭旗隨之祭起,周圍的冥火也被點燃,霎時祭台上明亮了許多。
台下的大臣們看著久未作卜的首席女巫,不禁議論紛紛。
“迦羅延大人已經許久沒有親自登上祭台進行巫卜了,這次陣勢如此宏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說話這位將軍挺拔如蒼鬆,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氣勢剛健。身披烏金龍鱗甲,頭戴麒麟衝天盔,手持五虎斷魂槍,此三件神兵乃是帝國君王昊風親自所賜。這位即是夢澤帝國最強的軍隊——驍龍師的統帥、帝國護國右將軍雲沐。
“管他發生什麼事,即使是那天兵攻城也不足為慮。帝國以軍事揚名八荒,被譽為戰神之邦,王上又是千年難遇的紫微貪狼雙宮主星,外可破敵,內可修政,加上你我二人,帝國永世不衰!雲沐將軍的擔心是多餘了。”同為護國將軍的烏木田趾高氣昂的誇耀著夢澤帝國,不可一世的神態讓雲沐甚是厭惡。殊不知雲沐剛結束一場鏖戰,深知帝國的疆土來之不易。
議論的聲音似乎有些嘈雜了,原本站在祭台旁的女修走到群臣中間,“迦羅延大人在祭台上作卜,你們在這裏如此喧嘩!若是影響了大人,可是你們擔當的起的!”
語畢,眾臣皆噤若寒蟬。女修作為迦羅延之下的五巫之一,地位也是不容小覷的。
雲沐認為為人臣,理當盡職盡責,於是開口問道:“女修大人,下官鬥膽請教,這次巫卜,可是為何?”
女修向來少與群臣交談,而這次事出突然,既然問起了,便也說說:“這件事攸關帝國安危,爾等切不可胡亂議論。”烏木田一副諂媚的樣子應道:“那是自然,自然。”女修接著說“前幾日王上夢見一條青龍在尚武殿外咆哮,接著青龍盤旋而起,直衝九霄。王上醒來之後發現封印前朝太子庚辰力量的玉玦竟然閃爍著微光,明顯封印之力在逐漸變弱。可知那玉玦是迦羅延大人從東極靈山帶回,巫力驚人,難以為外物所破。可是竟然在王上一場夢之後巫力開始減弱。王上諗知將有難以預料的事情要發生,於是請來迦羅延大人親自作卜。”
雲沐聽完,一陣驚詫,說道“多謝女修大人告知,不論發生什麼,臣等都將為帝國獻出應盡之力。”
群臣知悉緣由後,都全神貫注的看著台上作卜的迦羅延。“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謹此奉請,劈暗之刃,電灼光華,虛空無相!”隻看迦羅延手結酉印,轉寅印,指向祭台上乾位擺放的木簡。指尖射出白光,光到之處,在木簡上印出一排排的符號。台下多數大臣從未見過迦羅延親自作卜,不禁嘖嘖稱奇,眼中盡是驚訝之色。
“女真。”迦羅延完成卜文的呈現後,對著祭台一旁的少女叫道“將卜文譯出來,子時之前交予王上。”
“是,大人。”名為女真的少女是夢澤帝國女巫機構六合閣的聖女,向來身著白裳,麵掛素紗,從來沒有人見過其真實麵目。女真接過木簡後,在祭台上工作了起來。迦羅延帶著其餘四巫往六合閣方向歸去。
此時已快到亥時,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映在木簡上,使得木簡泛著詭異的白光。女真看了一眼木簡上的符號,提起筆開始書寫卜文。
群臣已經散了,畢竟他們隻是對迦羅延的巫卜感興趣,對於根本沒有什麼了解的女真,他們並沒有太大的好奇心。可是雲沐還站在原位,默默的看著祭台上的少女,心中似有不可名狀的情愫在醞釀著。雲沐雖為武將,但是心思縝密,領軍作戰時,亦憑借過人的兵略先於人而製之,在情感方麵,雲沐似乎也比其他的臣僚更豐富。
雲沐佇立在祭台下,久久不肯離去。雖然眼前的少女,他素未謀麵,卻感覺對方在自己心裏早已是難以抹去的美好形象。雲沐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隻是覺得這樣看著對方,自己心裏就會很舒服,很溫暖。每次戰爭結束後,回到蒼梧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皇宮尋找女真的蹤影。
不到半個時辰,女真完成了卜文的書寫。拾起寫滿卜文的木簡,便起身向尚武殿走去。雲沐見再沒理由繼續跟著女真,便悠然離去了。
走到尚武殿前,女真稍微頓了一下。每次走到這裏,女真總會感覺到一股戾氣從殿內傳出,可是她卻從未在昊風臉上看到過任何暴戾之色。按理說昊風作為夢澤帝國最高統治者,作為一代帝王,流露出威懾之氣也是理所應當,可是群臣卻難以在昊風身上感受到任何使人壓迫的氣場。是他在極力隱忍,還是說,此人在群臣麵前其實擺設的是一副厚不可破的假麵。這些都不得而知,沒人去猜想,也沒人敢去猜想,畢竟,那是屠戮了整個空桑族,終結了滄嵐王朝的人。在空桑人眼裏,昊風簡直比魔鬼還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