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普通的青帷小油車在官道上跑了三個月,今天終於到了京城,誰知才剛進城門,就被奔湧的人潮擠在角落動彈不得。

不多時,鑼鼓喧天而起,鞭炮聲更是一陣連著一陣,狀元郎一身紅衣騎著白馬遠遠過來,一臉喜氣的朝夾道恭賀的百姓拱手。

聽著外麵的熱鬧,雲輕塵眼皮都沒抬一下,依舊一臉和婉的坐在椅上,沉靜端莊。

餘嬤嬤卻耐不住,挑開窗帷朝外看去。然後突然就興奮起來,拱手朝雲輕塵道賀:“恭喜小姐,賀喜小姐,中狀元的是您的嫡親哥哥思衡公子。”

一出生就被抱錯的雲輕塵沒見過家人,自然也沒見過這個狀元哥哥。

她就著嬤嬤挑開的簾子往外望去,還沒看清親哥哥的臉,沒等到賞錢的餘嬤嬤就將簾子放了下來。眉眼一沉,聲調也冷了幾分:“既然是小姐的哥哥,等回了府小姐有的是機會看。現在撩簾偷窺卻不是大家小姐該有的風範。”

雲輕塵心下一突,卻對餘嬤嬤笑得包容。

她知道餘嬤嬤是不滿沒拿到賞錢。今天這樣的好日子,但凡是給主子道了聲喜的,哪個不得一二兩銀子的賞?

可她,沒錢!

餘嬤嬤斜了眼依舊一派從容的雲輕塵,嘴巴扁了又扁:裝什麼清高?窮鄉僻壤裏出來的野丫頭,身上流著雲家高貴的血,還不是一樣被紫嫣小姐比了下去?

朝她道賀半個銅板都不賞,要是紫嫣小姐少說要給十兩銀子。

想到賞錢,餘嬤嬤就催促起了車夫:“老祖宗等著見嫡親孫女隻怕等得著了急,咱們快些抄小路回去。”

雲輕塵看嬤嬤眼中的精光看得真切,卻不點破。隻是將頭偏向一邊,不再看她。

阿娘從小就教她與人為善,所以餘嬤嬤奴大欺主,她也裝作不知道。

馬車在小路上奔跑起來,顛簸翻騰,讓沒習慣坐馬車的雲輕塵胃裏一陣難受。

她原本想讓馬夫慢點,可看了眼邊上的餘嬤嬤,終究將話吞了回去。縱然掩在袖中的手指緊捏得關節泛白,她也強撐著舒展開緊皺的眉頭,重新端莊的坐在椅上。

爹娘是別人的爹娘,家是別人的家。她隻憑著一管雲家的血回府,前路還不知道有多少血淚坎坷,她不能一開始就在奴才麵前丟醜。

餘嬤嬤卻用鼻子哼了一聲,再次出聲催促車夫:“快點,再快點,別讓老祖宗等急了生氣。”

就不信那個野丫頭不向她求饒。

馬車越發顛簸,雲輕塵卻硬是挺了過來。直到馬車平穩的停下,她臉上都帶著清淺和婉的笑,身子更平穩得沒有半點狼狽。

“到了?嬤嬤扶我下去吧!”雲輕塵看著餘嬤嬤,沒有半點勝利的驕矜,語調依舊親切溫柔。

剛下車,卻撞見了遊街回府的狀元郞。

他瞥了眼立在餘嬤嬤身邊的雲輕塵,然後遣退了跟著奴仆小廝,幹淨利落的翻身下馬,走到雲輕塵麵前。

“你就是雲輕塵?”挺拔英俊得耀眼的狀元郎,張揚俊俏的臉上深陷了兩個酒窩,看著她笑得周正禮貌:“我是你的親大哥雲思衡,門外撞見,也是緣分。”

她忐忑不安了一路,生怕家人嫌棄她一身的鄉土氣息,卻沒想到哥哥是個如此平易、爽朗的性子。

一刹那,暖流劃過心間。她認真看著哥哥的臉,明亮的眼睛綻放著光彩,一張精致的小臉更是笑得璀然生輝。

“哥哥!”她叫得虔誠,因為這兩個字,心間悄悄爬滿了幸福。可感動還沒來得及直達心底,她卻敏銳的發現了他小心藏起來的疏遠和厭惡,那麼生動的告訴她: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