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板房最後不堪負荷, 終於, 倒塌了。
穆彎在這一刻, 反應特別迅速, 拉著範舒就朝著食堂的桌子下麵一躲。
很快, 她就感覺到有碎石跌落在了自己的腳上, 手臂上。
而這樣的搖晃並沒有停止, 隨著時間的推移,地麵好像顫抖地更加厲害。
穆彎已經反握住了身邊的女人的手,將她捏的有些生疼, 她自己的手指關節處都已經泛白,可想而知,她是有多麼用力。
緊接著, 板房上麵的堆積物還有不斷從山上滑落下來的東西都紛紛砸在了這一片土地上, 被大雨無情地衝刷著。
穆彎跟範舒最後還是衝散了,桌子被掀翻, 穆彎的手肘被擊中, 驀然一痛, 她不得不鬆開了那隻緊緊拽著身邊的女人的手, 而她的手腕在收回的過程中, 好像被什麼東西勾住了, 勒得她皺了皺眉。
腳下的地麵好像達到了一個晃動的最高點,然後驀地一下,穆彎隨著地麵的震動身子不由自主地朝著前麵翻滾, 連帶著她之前頭頂上的桌子, 向下滑去。
就在這失重又失衡的搖晃中,穆彎的後腦勺猛地傳來一陣劇痛,她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就暈了過去。
而外麵的大雨,依舊在下個不停,像是天空中漏了一個洞,沒有補丁就不會停那樣。
——《L市O縣的山區,發生嚴重山體滑坡,數名人員失蹤》
這個新聞,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強大的轟動。
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穆鋒剛拍了一個通宵的夜戲,坐在保姆車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可是,那電台主持人的聲音卻像是一條小蛇,說的每句話都鑽進了他的心裏。
“根據記者朋友的報告,O縣山體滑坡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前天開始的暴雨一直持續到現在,已經造成了多處塌方。當地相關武-警-部-隊已經出動,根據統計,約莫有十六人被困於山間的板房廢墟和巨石泥土間。已經有兩人確定死亡,武-警同誌正在全力.......”
穆鋒幾乎是在聽見這個消息就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因為通宵他的臉色原本就不怎麼好了,現在在聽見電台裏的這個消息,整個人麵色鐵青。
他拿出電話,想都沒有想就給穆叢那邊打了電話,可是後者的電話卻是提示關機。
他不知道是現在穆參謀長在通訊完全切斷的情況下演習,根本都不知道外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穆鋒有些氣急敗壞,想要給他最恐懼的大伯打電話,可結果情況跟之前的一模一樣。他哪裏知道,現在穆保家跟穆叢都在同一場軍演裏,這穆家的兩個男人都不知道。
最後,他吸了一口氣,還是給另外一個男人撥了過去。
江惟棣的電話是響了很久才被接通的,穆鋒的心情已經壞到了一個極點,所以當電話被接通的那一秒,他幾乎都已經炸毛了。
“江惟棣!你怎麼現在才接電話!”穆鋒的聲音極大,把前麵正在開車助理都嚇了一跳,差點把刹車當做油門踩了下去。
江惟棣那邊的信號特別不好,斷斷續續的,有些讓人聽不真切。
“你說,我現在很忙。”那頭的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難掩疲憊。
穆鋒心裏有些疑惑,江惟棣今年的行程他是知道的,前段時間拍了最後一部民國戲,今年那個男人就沒有什麼重要的安排了。
“你在哪裏?你知不知道彎彎她......”
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一道陌生的男音。
“江先生!你這樣很危險!江先生!你不能進去!喂!江先生!”
穆鋒的眼皮跳了幾跳,心裏有個模糊的想法,“江惟棣!喂!你現在在哪裏!”
“O縣。”男人簡潔冷冽的兩個字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了過來。
穆鋒:“......”
“不跟你講了,這邊信號很差。”江惟棣說完這話,就很快掛斷了電話。
男人現在都還穿著之前準備去采訪的時候穿的正裝,隻是現在那黑色的襯衣都已經變得皺皺巴巴,仔細一看,都還能看見衣服上麵的泥土。
現在江惟棣正被麵前的穿著武-警製服的男人攔著,他麵上難掩焦急,那樣子想是要極力朝裏麵走。
“江先生!請冷靜!”攔著江惟棣的男人大聲說。
天都還在下著大雨,江惟棣都沒有打傘,身上也沒有穿著雨衣。這個男人現在就像是剛從水池裏撈出來的人一樣,全身都濕透了。被造型師做好的頭發現在全部狼狽的搭在他的額前,發梢都還在不斷滴水。
江惟棣不是沒有聽見身邊的武-警對自己的忠告,可是,他怎麼能夠就這麼安然地站在原地,怎麼就能夠這麼無動於衷地心安地等著別人去救他自己的女人!?
他雙眼好像都變得有些赤紅,看著麵前的男人,突然大吼道:“裏麵那是我老婆!我能不去嗎!我不去還是人嗎!”
他聲音已經沙啞,眼睛裏已經有些水氣,可是現在整個人都置身在這瓢潑大雨中,教人根本就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男人的眼淚都還是雨水。
江惟棣覺得自己要發狂了。
那武-警其實是認得江惟棣的,這個在銀幕上總是風度翩翩的男人,誰不認得。可是,現在這樣的江惟棣,又有幾人見過?
趁著武-警愣怔的那一瞬間,江惟棣幾乎都是推開了那人,一手拉開了警戒線,就朝著那已經滑坡的山體走了去。
其實男人的每一步都走得很不順暢,他黑色的皮鞋下麵已經全部都沾染了泥濘,每走一步,腳上都好像有千斤重,沉重的好像都抬不起來。
可是,他還是要走啊!現在被埋在裏麵的不是別人啊,是他找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女子。一想到穆彎被困在地下都已經一個晚上了,江惟棣就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是被人扯得生疼,心窩處都在泛著痛。
而現在穆彎呢,則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自從昨天穆彎所處的板房坍塌後,她後腦勺不知道是被掉下來的石頭還是建材給擊中了,就暈了過去。
隻是,在半夜的時候穆彎就醒了。
她是被凍醒了。
這外麵的大雨一直都沒有停,她的腦袋上方幸好還是食堂裏的木桌,不然這掉落下來的泥土,可能直接就讓她窒息了。
可是,身上卻是很冷,冷得不想樣子。
她的雙腿都已經麻木了,摔下來的時候穆彎是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運動鞋裏已經全是泥水,冷涼徹骨。明明還是在夏末,可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溫度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寒冬臘月中,周圍的濕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許久不見光亮,她心裏覺得周圍黑得她心裏發毛。
穆彎手心裏捏著一個圓圓的東西,她緊緊地拽在自己的手中。
“江惟棣......”她在黑暗中,輕輕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聲音裏麵有細小的委屈,還有無盡的害怕。
之前她跟範舒被迫分開的時候,她就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猛地一痛,然後有什麼東西就像是斷掉了一樣,她心裏一慌,伸手就抓住了最後一顆珠子,好像這樣就能夠抓住某個人的手一樣,好像這樣就不會害怕了一樣。
這裏潮濕陰冷,雖然頭上有一張桌子頂著上麵的重量,像是一把傘一樣給了她一個小小的保護的圈子。
可是,在穆彎的周圍卻都還是黃土,還有混雜著的從上方墜落下來的辦公區的一些簡易的建材。
外麵的雨沒有停過,雨水滲透了泥土,一點一點鑽進了她的衣服,褲子,鞋子。
饑寒交迫,還帶著對黑暗的恐懼,終於在後半夜,穆彎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江惟棣進去了坍塌區域才知道這裏究竟是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修羅場。
之前穆彎在工作的時候,趁著午休的時間有的時候還會拍攝幾張附近的照片然後在辦公區給他傳過去。
那些照片上,他們駐紮的位置周圍幾乎都是被植被包圍。江惟棣甚至都還在微信上調侃過穆彎,說她們現在還真的是在度假,這樣的世外桃源這是要準備過上隱居的生活了嗎?
可是,現在呢?入目的,都是一片泥濘。那些植被現在都泥土混埋在了腳下,有的是被攔腰折斷,有的是被連根拔起,四周一片混亂和狼藉。江惟棣在看見這裏的狀況後,心裏一咯噔,好像是有什麼東西也像是這山區一樣,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