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40(雙更)(3 / 3)

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讓她莫名感到疲倦,而談敘的回答似乎也在預料之中。她總是隱隱有不好的感覺,關於談敘,也關於她自己。

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沒變,手裏握著他送的杯子,那上麵的塗鴉看起來還是那麼可愛。然而,有什麼隱藏在更深層的東西,似乎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她的生活。那東西伺機潛伏了許久,但等著一個絕妙的時機來顛覆她的世界,嘲笑她擁有的一切。

可在此發生之前,她對那東西的本質尚且一無所知。

接下來新年過得渾渾噩噩,每天跟著家裏人走親訪友。最常去的還是外婆家裏,今年話裏的中心是即將中考的餘波。

因為他得過不少獎項,拿到了個區重點高中的推薦名額,分數線降低不少,可一旦過了線,也隻能進這個學校。

“這學校其實挺好的。”舅舅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該要,“離我們家又近,上學很方便。”

“可這學校的強項是文科,都是死記硬背的,有什麼意思?”餘波自己是一百個不樂意的,“我要考一中,一中的理科氛圍強多了,每年還有各種模型和機器人大賽。”

“我也想讓你考一中啊,可咱們要腳踏實地,認清現實啊對不對?”舅媽苦惱地搖了搖頭,跟甄澄說,“澄澄你也知道的,那一中是市重點,分數線實在太高了。要是中考隻考理科的話我絕對相信他能考上,可中考裏麵還要加上文科啊,這麼一來,他那點理科的優勢就根本算不上什麼,興許被人家一篇作文就趕上了,你說是不是?”

滿屋子人紛紛點頭同意舅媽的觀點,唯有甄澄遲疑片刻,決定說幾句心裏話:“我不讚同,其實他最近文科成績已經突飛猛進了,保持下去到中考的話,考一中是很有希望的。”

話音剛落,一家人噤若寒蟬,甄媽媽在桌子底下掐了她一把,示意她別再說了。

唯有餘波對她投來了革命同誌惺惺相惜的目光:“姐,還是你了解我。”

最後這個話題也沒討論出個結果。晚上吃完飯,甄澄一家就回去了。甄媽媽把她說了一通,說她多管別人家事,萬一餘波那小子真聽了她的話不要推薦,到時候又考砸的話,人家搞不好會遷怒於她。

“就算是一家人,不明著怪你,心裏肯定也會有隔閡。”甄媽媽繼續教她,“這些都是人情世故,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懂呢?多大人了……”

甄澄隻管低著頭看路,顯然是聽不進去的。她的臉頰滾燙,餘光裏看到媽媽似乎被旁邊爸爸拉住了小聲竊竊私語,轉而蹙眉輕聲說:“行了,我不說她了,我還嫌費口舌呢。”

回家以後她關上房門,整個人重重撲進柔軟的床鋪裏,心裏放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連過個年也沒有好心情。

晚上家宴喝了點酒,現在酒勁有點上頭了,暈乎乎的讓人想流淚。

她的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裏,聽到手機鈴聲時愣了會兒,才接起來。

“喂?”

“怎麼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對方沒什麼開場白,可聲音卻被她瞬間認了出來。

“嗯……剛回家,有點困……”甄澄打了個哈欠,微眯起眼,語氣有點軟糯,“我喝酒了,談敘。”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喝了多少?”

“一點點,不至於醉。”她這會兒又乖得跟小白兔似的,反過來安慰他,“隻是有點暈而已,你別擔心。”

“要讓我不擔心,你就不該喝。”他說,“酒量又不好,還總要喝。好在是和家裏人一起,萬一是在外麵,你讓我怎麼放得下心?”

她把批評的話盡數收下,又和他說起了飯桌上關於餘波的話題。從前一起打雙遊,與他的節奏總能同步,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談敘能理解她的觀點。

可這一次他的說法卻和她站在了對立麵:“你舅媽說得沒錯,放棄推薦對他而言風險太大。”

“你是餘波最崇拜的人啊,連你也不支持他麼?”

“阿寶,我當然希望你弟弟能考上最好的學校。可一中的分數線曆年來都很高,如果一開始基礎打得不穩,靠後期衝刺真的要耗費大量精力。”他停頓片刻,又說,“而且我是一中畢業的,我知道那裏學習的氛圍有多壓抑。餘波他可能不了解,我覺得他要是親身體會的話,肯定不會喜歡那兒的。其實如果他真願意拚一把,考個市重點,還是有很多其他選擇的……”

“……”

“喂?阿寶?你在聽嗎?”

“嗯。”

“我說的這些比較主觀,但確實是為孩子考慮的。”

“我知道了。”

“你……沒生氣吧?”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談敘,我有點頭暈,想先睡一會兒。”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他話語中滿是放不下,卻又無可奈何,隻好和她說了“再見”。

掛了電話,甄澄躺在床上生悶氣。

論文的模型遇到了瓶頸,她沒好意思找談敘,隻好放在那裏拖著視而不見。臨近畢業,周圍的同學都越來越成熟,無論是打扮還是談吐,每個人都有了新的變化。校門口那家阿伯糖炒栗子關門了,喬琳琳去新開的店買了一份帶回來,甄澄吃了一口,覺得已經沒有原來的味道了。而大家都吃得很開心,全然忘了曾經她們同時鍾愛的那個口味。

如今連談敘也是這樣,遊戲裏打法變得愈發穩重,連帶著思想也變得保守起來。

小馬哥把這稱為“成長”,可什麼是“成長”?

是他在可進可退的時候選擇了保守,是周圍的大學女生把普通的工藝布袋換成了輕奢的皮包,或許也是朋友們接受能力愈發強大的味蕾。

每個人都在接受成長帶來的變化,誰也說不上是好是壞。甄澄知道這些都是人生必經的階段,可為什麼……全世界,似乎隻有她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任何人都差?

她還是很懷念當時那個一上頭就跟她說“隨便衝,團滅我背鍋”的TB,就像懷念記憶裏阿伯板栗溫暖的香甜口感。

而那種滋味,總在疏遠後才顯得格外繾綣。

她有點累了,想起曾經跑八百米時被所有人落下的那種孤單。

當同行的人在她眼前漸行漸遠,那種欲哭無淚的乏力感,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