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那年我還沒有名字,不曾麵對任何人。我和幻城裏的卡索一樣生活在有雪的年代,我也是雪國的王族,隻是沒有人民尊寵,沒有高貴的地位。我也有屬於自己的婆婆,隻是我的婆婆不是偉大的幻術師,而是一個躺在床板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當卡索在自己的殿堂裏聆聽孤寂的時候,我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小偷。
雪荻國的雪下了整個梅季,這一天和往常一樣,晦暗的蒼穹被雪片遮去一半。隻有,我。
我一個人,衣衫襤褸,遮不住的肌膚裸露在外,紅腫的小腳深深的陷在雪裏。
午火池外,雪荻國最英勇的劍士將我圍在中間。我隻是個六歲的孩子,有著孩子麵臨恐懼時的顫栗。我迫切地釋放著右臂胎記裏的蠶絲,希望在那些人的大劍下掙紮著活下去。
月白的蠶絲從胎記裏絢爛釋放,盤結覆蓋的右臂很快就結上了一層堅固的冰霜。一隻大劍從我的頭頂劈下,我舉起右臂前去抵擋,接著耳邊就響起了兵刃擦撕冰層的鳴響。
數次在他們的大劍下逃生,看著寒光一次次貼著自己身體揮翔,我感覺到支配身體不是意誌而是一隻困獸求生的本能。很快,他們密不透風的劍影壓製了我的反抗,看得到的風刃割開風雪朝我的胸口奔馳而來,我放棄了,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一把劍,一道刃,筆直的抵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覺到它的冰寒已經切破了我的衣裳,可是它停了,仿若我的呼吸一般停在了我的胸口上。
黑暗裏我聽到那兩個人的聲音:“小王子,這麼晚了您怎麼來到這裏?”
我驚奇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個比我高出不多,身穿貂裘披風的小男孩站在那兩個人前麵。
男孩冰冷的站在那裏,雪片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一動不動,隻是嘴邊好像在說什麼。
劍士們不明所以的對看了一下,然後低下身去,開口想讓這男孩再說一遍。
卻不知,一道紅火飛出,男孩不覺間奪去了劍士手中的大劍,一個輪回就將那人的頭顱從身體上割了下來。
另外一個劍士驚慌失措,本想高聲呼喊卻在嘴角剛剛張圓的一刻,那道紅火再次閃過,表情隨著他的頭顱一起滾落在雪地裏。
麵對剛才發生的一切,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轉過頭來,冰冷的眼神與我對視,跳動的火花在他那把屠殺完人的大劍上吞吐搖曳。
我不曾見過這樣的人,剛剛原本是黑色的發絲一瞬間就開滿紅蓮,灼熱的火氣驅散了周圍的風雪,他的周身好似一把絕美的幻劍將黑夜與蒼雪隔絕開來。
我凝噎了。
看得到他舉起的大劍,割破風雪,朝著我的瞳仁一脈而過。羸弱的身體再也經不住一絲的刺激,絕望中我跪倒下去,悉數著自己的血液一滴滴濺紅腳下的雪地。我死了,至少當時我是這麼認為的。
就在我倒地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他的紅發遮掩了我的視界,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他說,“認得我嗎?”
我沒有任何的反應,僵直的倒在他的懷裏。決眥的眼睛怔怔看著這個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男孩。
風從他的貂裘下崛地而起,能聽到午火池的房門在旁邊一聲乍響,碎裂了。接著,就像魔術般一瓶漆黑光潔的藥瓶落在了他空落的手中。
無風,無雪,無影,我一直在他的懷裏,連眼睛都沒合上的情況下,他已經將房內的還魂丹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