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的時候,秋天像平時一樣關了電腦,把辦公桌收拾得幹幹淨淨,卻並沒有著急回家的意思。他慵懶地靠在沙發椅上,望著同事們陸陸續續地走出辦公室,骨節分明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一塵不染的桌麵,微閉著眼瞼,露出一絲的微笑,一副很享受很陶醉的模樣。
不到兩分鍾,偌大的辦公室風卷殘雲似的隻剩下秋天孑然一身了。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了桌子與椅子磕碰的聲音,也沒有了嘈雜的說話聲,隻有柔和的風聲和風吹樹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正在秋天思忖著是該回自己一個人的家還是該回父母家蹭飯的時候,輕柔舒緩的手機響起來了,這個時候的來電不用看也知道是飯局來了。會是誰呢?他的腦海裏立即閃過一連串的名字,最後也像行雲流水一般,沒有在心裏留下一絲痕跡。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會有誰有閑情逸致請他吃飯呢?找不到想要的答案,於是,他睜開雙眼,下意識的朝放置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看過去。
潘美蓮。
這個名字很久沒有在他手機屏幕上閃爍了。看著手機屏幕上赫然閃爍的三個字,他不禁微微蹙了一下眉,心也莫名的一揪,原本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的手指也隨即停頓了一下。
有點驚喜,更多的卻是意外。
關於這個潘美蓮,一直是秋天心中未被徹底治愈的傷痛。就像關節炎患者一樣,每逢陰雨連綿的天氣,就會有疼痛或有不適感。不會太疼,但也刻骨銘心。稍做調整後,症狀就會消失。
十年了,他從來沒有向誰提起過她,也從未刻意地遺忘她,隻是塵封著,就好像這個人不曾在他的人生裏出現過似的。
這麼說,也不是說他忘情負義,關鍵是那個叫潘美蓮的女人早就成為別人的合法妻子了。她現在有個不錯的家庭,有一個愛她愛的至死不渝的丈夫,她應該過得比一般人幸福許多。
雖然他還是單身,但是也不可能還惦記著別人的妻子吧?
那樣的行為是不道德的,是被世人所冷眼所唾棄,是可恥的,會遺臭萬年的。
秋天不是什麼名人,隻是這座三線城市最為普通的一員。他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也不想成為風口浪尖的所謂人物,隻想做一個極為安靜極為細微的人。像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在某個角落獨自開放,然後默默地凋零。
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瀟瀟灑灑,這就很好。
秋天的左手在桌麵上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蜻蜓點水似的抓過手機,大拇指剛剛觸及到屏幕,像是觸及到內心深處的那抹纏綿悱惻的傷痛,遲疑了一下,並沒有滑過接通鍵。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屏幕上不停地閃爍的那個名字上,心也隨著名字閃爍的節奏跳躍起來,甚至打斷了原來的頻率。那敲擊在桌麵上的指尖莫名的加重加快了幾分,身體似乎也繃得更緊了。
如煙的往事像窗外嫋嫋的炊煙在他的眼前升起,無論是苦澀還是甘醇,無論是歡愉還是傷痛,都未能在他的心中激起任何的漣漪。那些浪漫的味道似乎早已消失在無聲的歲月裏,麵目全非,了無痕跡,無處追尋。
這麼多年都沒有聯係,會有什麼事呢?聽著那急促的連綿不斷的鈴聲,好像不接她的電話會誓不罷休似的。這個電話如果在五年前打過來,他會毫不猶豫地接通,可是這個來電已經遲到了五年,他實在想不起來,她打這個電話來的目的了。難道僅僅是敘舊?她也確實不像一個喜歡敘舊的人呀。那又是什麼呢?
不就是一個電話麼,用得著如此小題大做嗎?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疑心疑鬼婆婆媽媽了?當年那個意氣風華豪情萬丈的年輕人,哪去了?
一個簡單的電話竟然有這麼多的遐想這麼多的感慨?老了嗎?三十歲的人就老掉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