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無聲，皇宮裏一片寂靜，房中卻還燃著幾支油燭，火光之中，燭淚低垂，落到桌上，慢慢聚集。林鏡雲就著燈光，細細地擦拭著斷流劍的劍身，神情帶著幾絲森然。
他豁然起身，右手雙指一並沿著劍脊一路向下，“嗡”長劍輕吟一聲，空氣中突然泛起詭異的波動，昏暗的燈光將林鏡雲的臉映得半明半暗，窗外一株初綻的薔薇花如同血染。一切的一切令人，聯想到血腥、陰暗等詞彙。
龍涎香嫋嫋直上，帶著淡淡的腥味。皇上倒是一個有心人，知道之前林鏡雲居住之時曾用過龍涎香，便特意從他皇弟的手中找來龍涎香。
為何？為何？為何？這世界如此不公，那個紈絝子弟竟可以登上皇位，百姓們卻要遭受苦難。我又做錯了什麼？那些村民又做錯了些什麼？一時間似有千般呼嘯聲響從胸膛中呼嘯而出，黑暗如同潮水一般侵蝕著他的理智，一股前所未有的對血腥味的渴望湧了上來。
殺，殺，殺似乎有惡魔從他的身體裏蘇醒過來，一種奇異的韻律與自己的心跳聲漸漸靠攏。
“哥哥”清脆的聲音將他從夢魘之中驚醒，他驀然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濕透。
香雪怯怯地看著林鏡雲：“哥哥，剛剛你的樣子好恐怖。”
林鏡雲甩了甩頭，將腦中的殺意驅除出去，“我可能是修煉出現了一些問題，有些走火入魔了。”話是這麼說，可他心中明白走火入魔與此大不相同，隻是他不願意香雪擔心，同時也是為自己的變化找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而已。
他忽然感到恐懼，自己似乎朝著自己不願意的地方發展，自己正在變得嗜血好殺。如果不是香雪突然闖進門，叫醒自己，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提劍出門，將附近的人殺得一個不剩。
林鏡雲還劍入鞘，問道：“香雪，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香雪有些扭捏，似乎還在考慮應不應該說這話：“我睡不著，在這裏我總覺得不舒服，能不能早日離開。”
“不行。”沒有料到哥哥如此厲聲拒絕，香雪禁不住眼中蓄出淚來。“可是，可我真的覺得這裏陰沉沉的，剛剛還做噩夢，要是一直待在這裏我…我怕會有事，而且哥哥一到這兒就變了，變得有些陌生。”
林鏡雲話一出口便有了悔意，自己語氣的確重了。“對不起，最近有些煩躁，如果有什麼得罪，別放在心上。”
香雪忍不住哭了出來，撲入林鏡雲懷中：“哥哥，走吧，離開這裏，好不好。”她雙肩聳動，顯然哭得正厲害。
林鏡雲笨拙地拍了拍香雪的背，歉然道：“我真的不能走，因為…”他細細數來，自己的確沒有非得留在這裏的理由。
可是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走，是為了黎民蒼生，是因為師父在這裏，都不是。那個心底深處的聲音告訴自己，朝廷無道，害的自己的父親半生淒苦，既然馮川不讓自己殺那狗皇帝，那麼我便讓他看著他祖宗的基業敗在自己的手裏，讓那些所謂的忠臣一個個被他們的主上親手了結，讓馮川看看他的選擇是多麼錯誤。然後慢慢折磨那個昏庸無道的皇帝，看著他痛苦至死。
林鏡雲僵在那裏，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心底深處那個真正不能走的理由。
香雪意識到自己失態，臉頰緋紅，在林鏡雲懷裏輕輕掙了一下，脫身出來，輕聲道：“因為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真的不能走，否則我一定會後悔。”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香雪問：“那要多長時間？”
林鏡雲走到窗邊，那目光難以形容，香雪覺得自己與哥哥的距離越來越遠，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她從那朝堂上的臣子身上見過這種眼神，深不見底的城府，玩弄陰謀的心機，隱隱帶著複仇的快意。
哥哥為什麼會有這種眼神？他從前應該是最討厭這種眼神的，香雪隻覺凜冽寒意沁入肌膚，恐懼在她心中蔓延。
林鏡雲嘴角勾起一道冷弧：“不會太久的。”
她喃喃道：“哥哥。”
寬敞的院子之中，星羅門的一行人圍著一張石桌正在品茶。一旁的小二正忙得熱火朝天，端茶遞水，將一道道茶點送上石桌。
其中的女修一身紫衣，姿貌妍麗，三分清冷中帶著一分倨傲，名叫“紫凝”。她拿起一塊糕點，細細咀嚼，“味道不錯，門內可沒這麼好吃的東西。”
背刀青年看著手中精致的糕點，微微有些喪氣，“真沒意思。”說著便將一塊糕點扔入嘴中，“真不禁吃，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那才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