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玉凝塵緩了緩心神,輕輕開口,嗓音帶著淺淺的沙啞,聲音卻依舊婉轉動聽,笑中帶淚的淺淺唱著。
一直到自己額邊的輕微跳動,緩緩停下,玉凝塵還是淺淺唱著,嘴角的笑意清清淺淺,眸底的晶瑩閃亮剔透。
隱約之間,心底所有的堡壘驀然倒塌,玉凝塵甚至能聽到自己心碎裂成灰的聲音,寸寸皆漫上了歲月的滄桑,幽冷了她積存半世的溫暖。
晴好的天空,烏雲一點一點漫延上來,暖軟的春風似乎也帶著幾分淩厲,記憶中的那一年,荼蘼花期便生生的折斷在那一夜的暴雨之後,最後徒留一地落紅,零落成泥,輾轉成灰,漫了一世荒蕪。
荼蘼花開春事了,那些命中注定的分離,也伴隨著這落了一地的純白一起,漸行漸遠,驀然虛無。
直到周寒玉的身子一點一點在自己身邊冷掉,直到雨水將自己的淚水一點一點淹沒了,玉凝塵這才慢慢接受了周寒玉已經離開的現實。
可是,寒玉,你既然對我說,我是你的半世繾綣,你不舍得我流浪在天涯,可是,我既是你的半世繾綣,你又怎麼忍心,留我一人在凡間?
這世界這樣冷,雨水這樣涼,那一園盛開也化為片片殘紅,你又怎麼忍心就這樣,將玉凝塵一個人留在這裏?
記憶中的影像支離破碎,隱隱的,好像便隻有那一日,玉凝塵倚在周寒玉懷裏,嗓子微啞時,淺淺輕唱的那首歌還在空氣回蕩,一遍一遍,聲聲不息,綿延不斷“香爐煙暖,筆墨詩箋情濃處,為君側目,傾心念君顧。氤氳幾許,望斷卿歸處,雪滿樹,相看凝眸,勿忘來時路。”
那些漫迷了眸底的純白,伴著突如其來的春雨,飄飄散散,殘存的記憶隱隱約約,任玉凝塵如何努力都不曾看得清。
隱隱的好像聽到的是自己輕聲淺唱時,心底那個細小的聲音,依稀說著“放心去,放心去……”
可是,又好像是另一個聲音在跟這一句交替著,那是寒玉的聲音嗎?遠遠的聽不太清楚,隻是那幾個字仿佛在風中漾著回聲“凝塵,我還在等你……”
窗外一聲驚雷晃過,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暴雨,七姑娘略顯蒼白的容顏在昏暗的廳室內,一恍一恍,看不太清楚。
圓夢之中的玉凝塵手指微微動了動,在那一聲驚雷之後,唇角輕輕揚起,似乎是噙著點點笑意,不過瞬間之後,頭輕輕的歪向了一側,麵色安然,神情清淺,一身青衣,在這昏暗的廳室裏,空留了一室蕭條。
七姑娘側了側頭,看了眼軟榻旁邊案幾上的香爐,泛著紫色光芒的小香,還有一小段並未燃完,那一點熒光,便是此時廳室裏,唯一的一點溫暖。
軟榻之上的玉凝塵淺淡的神情,跟平時淺睡時,沒多少差別,可是七姑娘卻明白,她這一睡,便是綿延到沒有盡頭的永永遠遠。她的身體,終還是沒堅持到最後一次圓夢之術結束,便已經化為殘紅,伴著春光,蕭瑟離去。
這樣也好,臨別前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是不是說明,在那一場重走的夢裏,最後伴著她的,是一場永生的幸福,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要離去,卻還是安然淺笑到最後。
玉凝塵所賭的,應該就是這最後的幸福,她沒有了輪回,便拚命想在這夢裏,再尋一回自己最想要的幸福。
這一場暴雨醞釀了十幾天,最終還是踩著春天的尾巴,緩緩而來,今年的荼蘼花期果然沒有長久。
荼蘼花開春事了,輾轉秋風又一年,輕輕合上眼,隱隱的似乎能聽到空氣中淺淺的回音“這世界這麼冷,我又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獨自承受,我來陪你,再也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