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間,綠樹蔭下,流水之傍。本是結伴踏青的好地方,此時卻隻有一個孤單的身影。孤單也許並不恰當,因為少年的身旁還立著半人高的一捆柴禾。少年似乎用的也不盡準確,因為看上去頂多六七歲的樣子,但那充斥著憂鬱的眼神和孩童不應該有的歎息聲又給他的年齡打上了問號。暫且稱呼他為少年吧。
少年呆坐在河邊,靜靜的凝視著自己的倒影,良久,又是一聲歎息。他站起身,夕陽的餘輝灑在他的臉上,頓時讓人眼前一亮——好一個健康俊秀的孩子。他抓住捆柴和的繩子一提,那半人高的柴便讓他背在了背上。他...真的隻是個孩子嗎?
他用手撣了撣布衾上的塵土,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他注意到不遠處有什麼東西正向這邊漂來,於是他迎了上去。那像是一團橙色的絲綢,因為不想沾濕布鞋,他抽出一根柴,將那那團物體撥了過來。捧入手時,他微微一愣,這一團貌似還是個活物,帶著些許溫度,還在微微的顫抖著。仔細一瞧,竟是隻小狐狸!小狐狸雙眼緊閉,像是昏迷著,也許是在水中泡了很久,體溫很低。他連忙塞進懷裏,向家裏奔去。
常平村,河東郡解縣一個很普通的小山村。村裏的居民大多以耕種,打獵,編織,砍柴為生。人們日出而起日落而歸,雖談不上富裕,但卻簡單充實。這時恰逢太陽下山,進山勞作的人們紛紛歸來,三五成群,哼著山歌,提著一天的收獲,彼此談論著一天的趣聞。每個人每天的收入大致相差不大,偶爾有幸運的,拾到名貴的藥材,便能到縣裏的集市買個好價錢,讓家裏富足一段時間。聽說村裏曾有個獵戶,追獵一頭麋鹿,追到山崖處,發現了一株千年靈芝,後來他便搬出村子,過上了較為富裕的生活。因此村裏的人大多抱有一日暴富的幻想,於是這看似枯燥的日子也不再那麼無聊。
千年靈芝無從考證,倒是偶爾有砍柴打獵的漢子拾到止血草,那也足以使每天辛苦勞作的村民興奮一陣了。一株止血草,可以換兩壺好酒,而酒,在這小山村裏,絕對屬於奢侈品。今天,就有一個幸運兒,撿到了一株止血草,此刻他正捧在手裏,享受著周圍羨慕的目光,幻想著那久違的美酒,不知不覺,腳步也變得飄忽了。正做著白日好夢,突然間一道身影掠過,撞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手中的寶貝也應聲落地,再加上他腳下一趔趄,兩壺好酒便化為一灘血紅的汁水。
“啊,老子的止血草!哪個走路不長眼的王八蛋!”
然而少年並沒有因為撞到人而停下腳步,不久便消失在了參差的土房之間。
“是關家的小孩!”眼尖的人一眼就認了出來,接著人群就像炸開了鍋。
“對,是關家那個沒教養的小畜生!”
“關家這下可是雪上加霜,老胡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唉,關家...”
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放下柴禾,少年正要衝進內屋,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父...父親。”孩子的聲音充滿了稚氣,夾雜著一絲慌亂。是的,他隻是個七歲大的孩子!
刺鼻的酒味撲鼻而來,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紅的有些發白,亂發垂於額前,皺紋縱橫密布的老臉。
“嗯。”父親瞥了一眼地上的柴禾,提起壺朝嘴裏灌了一口酒。說是酒,其實就是劣質的酒精兌了清水,對於普通人來說,別說是喝,連聞都不願意聞。
他正想開溜。
“站住,懷裏抱的是什麼?”
“沒...沒什麼。”他嚇了一跳,暗道父親明明已經喝的眼神朦朧,怎麼能看到懷中抱著的小東西。
他父親眉毛一挑,似是有些不悅,一把奪了過來,定睛一看,頓時眼前一亮:“嗯,可以換上半壺好久酒了!”
“父親,那是我的。”他也惱了,童年本就缺少玩伴,今天遇到隻小狐狸,想養著解解悶,不巧被父親撞見了。在他的記憶中,這是個毫無親情甚至感情的父親,總是一副漠視一切的眼神。他五歲的時候,父親便叫他出去砍柴,家裏的日常收入大多來自他砍的柴。當然,還有父親變賣的家產。畢竟關家,曾是村裏的第一大戶。而此刻,父親卻想拿這隻小狐狸去換酒喝。
他也不管什麼父子之理,一個箭步上去便想奪那狐狸。父親顯然被他超乎想像的速度弄得一愣,一時間竟沒躲開,叫他拽住了左手。此時父親的右手提著酒壺,單用左手抓著狐狸,他用力想掰開父親的左手,奈何父親的手紋絲不動。他急了,心道,再這樣下去小狐狸都快被掐死了,頓時氣血上湧,臉上浮起一陣潮紅,雙手的力氣以驚人的幾何倍數增加。他父親忽覺手上生疼,再加上略微有了些醉意,一不留神,竟然鬆開了左手,讓他奪了過去。
“兔崽子,出息了,敢和你老子搶東西!”屢次遭到頂撞,父親也惱怒起來,準備教訓一下兒子。
“關毅,給我滾出來。”此時,門外傳來了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