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個月沒見到小叔, 肖銘洛十分錯愕。起初他還真以為慕簡是為他高考備戰著想, 可時間越長, 他越是能看出端倪來。比如慕簡書桌上的東西偶爾會出現被人挪動過的痕跡, 而家裏的保姆和鍾點工是絕對不會動的;比如他因為藝考緊張而食欲不振, 不管什麼菜都提不起興趣, 昨天打電話還說在外出差的小叔, 竟然第二天就出現在他麵前,安慰他守著他,趕路速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這人根本就是在故意躲避他, 卻又在他不好過的時候偶爾出現那麼一下。就算他是長輩,也沒有這樣逗人玩的道理。
肖銘洛心裏說不出的生氣,藝考完之後, 在一個周末, 他跑到慕簡的公寓門口去堵人,從霞光初綻一直等到暮色四合, 都沒見到慕簡的人影。大好的休息日, 他是一大早就出去玩了嗎?
肖銘洛發現自己並不知道慕簡都有哪些朋友, 更不知道他在休閑娛樂時都會去哪裏。他眼中的小叔會在每個周末陪在他身邊, 或是送他去上各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興趣班, 或是待在一起看電影、逛街、打遊戲。
沒錯, 肖銘洛忽然意識到,在以前的生活中,慕簡都是圍著自己轉的, 所以這一個多月以來, 自己才會如坐針氈,幹什麼都不習慣。
他抱膝坐在公寓門口,不知為何有些難過。
“小洛?”昨晚被發小拉到海邊去吹風喝酒,宿醉一日這才回到家裏的慕簡嚇了一跳,他伸手想要拉肖銘洛起來,卻發現他因為長久維持一個姿勢而腿上發軟,撲通撞到了自己懷裏。
慕簡很快開門進到屋內,扶著肖銘洛到沙發上坐下,然後去給他倒水。
“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麼?”慕簡看他眼圈發紅,不無擔心地詢問。而肖銘洛捧著一杯熱水,不止手心,仿佛連心也熱得快要融化了。
“小叔,我是不是煩到你了?”
慕簡驚訝,“我從沒這麼想過。”
肖銘洛撇撇嘴,既有點委屈,又有點倔強,“我知道你在疏遠我。等你的時候我想了很多,自從我來到慕家,你的確犧牲了很多個人時間來陪我,以至於連女朋友都沒時間交。”
這個話題令慕簡有些尷尬,他為什麼沒有女朋友,根源分明就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小洛,你不用有負擔,這些都是小叔該做的。”
他的話沒能使肖銘洛身上的壓抑減少,和慕竺對比起來,他這個小叔比親生父親還要盡職盡責。他本沒有義務的,肖銘洛想,即便他現在疏遠自己,自己也沒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然而,一絲可恥而卑微的想法卻不可抑製地在他心中滋生,驅使肖銘洛用上他所知的最可憐兮兮的表情,望著慕簡問:“那小叔會對我像以前一樣嗎?可不可以搬回去住?”
慕簡的視線分毫也無法離開他的臉,過了一會兒,他艱難而晦澀地開口:“會的,我會一直對你好的,小洛。”
一場單方麵的疏遠就這樣消弭於無形,然而慕簡卻陷入了更為被動的境地,他甚至無法自控地對著侄子的影像和物品做出無可饒恕的事情,而這些埋藏在親情表皮下的汙濁,肖銘洛一點都沒見到,一如既往地對他展開最真實動人的笑臉。
該怎麼辦呢?
就在慕簡絕望地想著自己大概要一輩子過這種生活的時候,高考完的肖銘洛忽然請了個同學回家做客。對方是個可愛陽光的女孩,是他們學校另一個憑借藝考即將就讀A影的同學。看得出來,兩個人都對電影有著極度的熱愛。他們似乎是談論某個導演的片子談得興起,在散夥飯後的第二天,女孩來到家裏,在影音室裏陪肖銘洛度過了一個愉快的白天。
慕簡根本沒辦法專心做任何事。他撐著長輩的麵子對女孩說完場麵話,囑咐夏姨好好照顧兩人之後,便落荒而逃地回到書房,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最後他投降,假裝無意地經過影音室門口,看到的卻是兩個孩子相談甚歡,女孩偷偷把手伸過去覆在肖銘洛手背上的場景。
不可以。那是他好不容易從小養到大的寶貝,別人憑什麼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