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起 序 (1 / 2)

文市上的守望者

——馬衛小說集《傍晚敲門的女人》序

歐陽玉澄

當今,在某些人正盤算著得用多少錢打造一名超女,得用多少錢捧出一位作家的時候,我已注意到一個事實:在專家學者、大眾傳媒以及市場經濟的共同努力下,文學已徹底剝下了道貌岸然的外衣。

從大道傳來的消息,中國文市最有影響的頂尖級作家、評論家,無不比照自己的身份,正忙著公開索要“出場費”或“評審費”。而我沒有索要出場費的本事,見馬衛在“盤點”自己近年的收獲,無非湊上來品一盞茶(我不好酒),蹭幾枚他親手烹製的田螺或者胡豆。

馬衛跟我是忘年交,用他的話說我們是“走得較近”的文友。在本地小說創作目前尚比較凋敝的背景下,我比較看重馬衛的小小說和短篇小說。我常為馬衛的小說擊掌叫好,也為他的小說感到不足、感到意猶未盡、感到一時無法達成共識的難受……

作家首先應該是思想家,馬衛是個用思想和智慧寫小說的作家,他的作品不乏辛辣與幽默。我讀他的《稻草人像誰》,就見村長腆著肚子走在田埂上,不無得意地欣賞著全村人都在拿他的形象做稻草人唬麻雀,可自家田裏的稻草人卻換了老婆的形象,他不幹了,老婆卻說:“你不想想,你唬得了別家的麻雀,自己田裏的麻雀會怕你嗎?”我不禁哧地一笑,就想到如今好些官員,能管屬下,能管百姓,卻偏偏管不了自家的一畝二分地。

再讀《克拉克山羊》,為了搞開發性扶貧,上級向懶人李國全贈送了一對澳大利亞的良種山羊,扶貧辦的眼鏡還特別向李講了,這羊的肉有防癌作用,肉質肥而不膩,毛密而皮有韌性。可第二年去看,克拉克山羊卻早就被李國全殺來吃了。待到澳大利亞派人跟蹤調查克拉克山羊在中國的飼養情況,“鄉上才又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來。於是派人去找他,李國全則以為是來抓他,就跑到山梁那邊去了。”讀到這裏,除了想笑,更多的恐怕是想為之一哭了。

作家應該是觀察家,馬衛貼近生活,直麵人生,能用自己的作品為社會上的弱勢群體說話。在《尊重》裏,作者通過樸實勤奮、出來打工的“表妹”,主動辭去做了半年的保姆,向人們呼籲保姆應該受到尊重:“保姆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嚴。現在畢竟不是舊社會了,那時的保姆是下人,低人一等。”

而《一巴掌》寫的是空子出來打工,新婚妻子芬去工地看他,竟被協警員巡夜抓了個“賣淫嫖娼”,芬打了協警員一巴掌,被治安處罰關了七天。芬受辱不過自殺身亡,後來空子也沒去找派出所,因為埋了妻子後,他也瘋了。

《七爺的墳上不長樹》則反映的是,七爺種植的杜仲林好不容易成材了,卻被眾人砍了、搶了,因法不責眾嗬,七爺一夜白了頭,可七爺死不瞑目!“七爺死了,七爺的墳不長樹嗬。一年,兩年,直到五年之後,七爺的殘疾兒告到了省上,那些砍樹的人才不得不退賠了七爺家的杜仲樹款。”

作家更應該是批判家,所謂現實主義作品,應該是勇於揭露矛盾和勇於批判現實的作品。

《臍橙淚》就批判了基層官僚不顧百姓死活的殘酷現實:臍橙熟了,果農李林正要采摘臍橙,村長卻過來說,鄉裏打了招呼,說縣上要來拍專題片,就拍我們村的,還要有鄉長摘臍橙的鏡頭。你家的臍橙得等鄉長和拍電視的來了再摘。可一周過去了,又一周過去了,鄉長一直沒來,打電話去問,那邊卻發火了:“是你們忙還是鄉長忙?是全鄉兩萬多人的事重要還是你們的臍橙重要?再等等,鄉長正在陪縣裏的扶貧考察小組,要不來這個項目,全鄉都得受窮!”又過了兩周,臍橙開始掉了、爛了,李林欲哭無淚,隻好進城撿破爛去了。一個月以後鄉長終於來了,看到爛在樹下的臍橙,鄉長和記者用手巾捂住鼻子,還批評說:“這家人也真是的,這麼好的臍橙,白白糟蹋了好可惜喲!”篇末,還貌似閑筆地宕開一句,李林和他老婆進城撿破爛的收入,竟比種臍橙強,村長說不出話來,唯有李林的臍橙不明白,主人為何會棄它們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