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先就是在黑水氹這方熱土上生生息息,創造了無以數計的奇跡。老家那氹黑水,不知多深,從來沒有人用竿插到底。不知有多少魚精蟹妖,總之我從小就不敢在裏麵洗澡,甚至不敢去打望。這些傳奇故事,有的是我父親講的,有的是我二姨父講的(一位退役的自願軍,生就一肚子故事),有的是高敬元我們叫他九爸的人講的(他是我們那兒惟一讀過中學的人,那年代算是大知識分子,也是一肚子故事),有的是認不得一個字的高瑞清講的——
故事還在傳,他們卻仙逝了,成為故鄉的黃土,生長著野草閑花。
我寫下他們口口相傳的故事,算是表達對親人,對家鄉的一點點思念之情。感謝那個年代裏,他們讓我“用耳朵閱讀”,給了我最早的文學啟蒙教育。
我喜歡讀書。記得七十年代的我還在讀小學和初中,為了讀書,不知挨了多少打。比如,下午去放牛,還要割一背牛草,可是我放牛,牛跑去吃了生產隊的莊稼我不知道,天黑了牛草還沒有割呢。原來,我看小說去了。我大姐是個文學愛好者,常常借書回來,我又悄悄偷她的書看,不得不抓緊時間。比如《雞毛信》,《難忘的戰鬥》《野火春風鬥古城》《歐陽海之歌》《金光大道》等等。居然還看了《水滸》,原因是要批《水滸》這部書,所以印了很多,差不多每個隊生個黨員都有一套。書扉頁上印有毛主席語錄:“《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麵教材,使人們都知道投降派。”等等。
這些是我從小受到的文學教育,對我的影響很大,從高中開始我就立誌做個作家,直到現在我用了近三十年時間,發表了幾百萬字的小說和散文,居然還有近二十萬字的故事。其中,短的傳奇故事,一直是我的最愛,在寫純文學的空閑,抽空寫出些短章,也算是一種休息。我敬佩的天津作家馮騾才,他出版的一部通俗小說集(其實就是故事集),叫《俗世奇人》,寫得神彩飛揚,寫得神態逼真,寫得如市如街。他說:“這些奇人妙事,聞若未聞,倘若廢置,豈不可惜?何不筆錄下來,供後世賞玩之中,得知往昔此地之眾生相耶?”我當然沒有馮先生的如椽大筆,也沒有他的大智慧,但寫下家鄉的奇人奇事,能博大夥開懷一笑,也功有一絲。
國外有兩部書,多年後還念念不忘,一部是博迦丘的《十日談》,一部是《坎特伯雷故事集》。為啥難忘?就是強烈的傳奇色彩。在我的藏書中,既有像博爾赫思,伍爾夫,喬伊斯,福克納,普魯斯特這樣的大家之作,能讀得你頭昏腦花,也有不少通俗讀物,比如《我不得不殺人》《達芬奇密碼》《希臘棺材之迷》這樣的通俗讀物,更有像《月亮寶石》《東方快車上的謀殺案》《金銀島》這樣的故事精品。小說和故事,都是人類的精神食糧,沒有那個人敢說他隻讀小說,不讀故事的。何況,沒有故事,也就沒有小說,故事是小說的基礎。
人生短暫,但故事會代代流傳。
《神豆》,算是我給大家的一份小小的禮物,不成敬意,萬望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