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我先送你去地鐵站。”
周琳先起身,理了理外套,然後望著仍坐在長椅上的文嘯。
文嘯沒有說話,他心裏明白周琳是對的,是該走了,可是身子卻極不情願離開淮海公園裏的這把長椅。周琳理解他心中的無奈,因為她也同樣無奈。沉默了一會後,文嘯還是站了起來,周琳挽著他,倆人緩緩地向公園出口徑直走去。
此刻是晚上8點整,公園裏泛黃昏暗的路燈照著曲徑小路,把倆人送出了公園門口。
11月的上海晚上很冷,剛走出公園的周琳感覺風一陣比一陣寒,緊緊的靠著文嘯前行,這時她才發現文嘯也隻是穿著一件很薄的外套,小聲的問:
“老公,你冷嗎?”
“不冷,我的外套麵料防風。”
“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你為了我放棄了那麼多來到上海,讓你吃苦了,如果我再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真...。”
“天理不容嘛!你說過很多遍了,不要想那麼多,我來這裏是心甘情願的,而且我也沒放棄什麼,之前有的仍然在,我來之後至少不會像以前一樣,要幾個月才見一次麵,現在我一有機會就可以來看你,每次哪怕像今天這樣在一起呆一個小時,或者半個小時也好。”
文嘯故作輕鬆漫不經心的說著,不想周琳為他擔心,可周琳心裏明鏡似的,五年的情路曆程辛酸事突然像打開的香檳,一骨碌全湧向了眼眶,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她不敢用手去擦,怕文嘯看到也難過,也不敢說話,隻是一路聽文嘯在說,說的什麼全聽不清,隻是偶爾嗯幾聲表示自己在聽。她不想露出一絲難過的破綻讓文嘯發現,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一句話告誡著自己:我決不放棄,我決不放棄,我決不放棄......。”
走過兩條街,路過周琳上班的單位時,周琳突然指著迎麵而來的公車說車來了,文嘯不解的問,你怎麼知道那是你坐的車?周琳告訴他,自己坐的那路公車是這條路上唯一的一條公交線,文嘯停下腳步說,我先送你上車吧,你要是送我還得走回頭路,再說也不會那麼巧剛好趕上,這麼冷的天等車並不好受。周琳想了想沒再爭執,為誰送誰先上車的問題剛才在公園裏已討論過。看著心愛之人走的那種心情並不好受,那種傷感她想象的出來,每次分別之前都暗自下過決定要做後走的那個人,可一到麵對的時候就堅持不住做了先走的那個人。
文嘯微笑著目送周琳上車,從周琳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無地自容,如果自己有本事在這個浮華的都市買一套小居室,那麼她的父親也不會如此極力的反對他們在一起,那麼她在公車上依靠的將不再是冰冷的扶手鋼管,那麼在這下麵目送的也不會是自己,而是這冰冷的公車站牌。
直到公車消失於眼簾後,文嘯才提著周琳給他的塑膠袋繼續往地鐵站口走去,塑膠袋裏裝著周琳留給他掛毛巾用的兩個衣架和在食堂裏省下的兩個蘋果,雖然這些東西隨處可以買到,但是周琳如此節儉的處處想著自己,這份情感的價值勝過這幾樣東西百倍甚至萬倍。
文嘯沒走幾步,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掏出來一看是周琳打來的。
“老公,你走到地鐵站了嗎?”
“你以為我會飛啊,哪有那麼快。”
“那我陪你說話到上車吧。”
“好啊!”
......。
這是文嘯來上海後和周琳的第一次約會,也是第一次來周琳的單位等她下班。五年了,周琳希望文嘯等自己下班的心願終於得以實現。
第二天。
文嘯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後喝了一盒牛奶,背著相機準備出門,在沒接到招聘單位打來麵試電話之前,他每天都設法不讓自己單獨呆在租房,身邊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種被孤立起的感覺他受不了。前幾天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時,每天早晨醒來都令他倍想深圳的家人和朋友,有幾次都不自覺的流下淚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居然怕孤獨怕到這種地步。
就在文嘯剛準備鎖門的時候,周琳打來電話問他吃了早餐沒有,他說喝了牛奶,周琳說空腹喝牛奶不好,不會吸收,早上吃個蘋果最好。於是文嘯再轉身回到房間從昨天提回來的袋子裏拿出一個蘋果洗了,邊吃邊走出租房。
文嘯在公交站台等車的時候,一輛公車上貼著一則廣告標語讓他覺得很諷刺——全上海都在相信愛情。他無奈的笑了笑,順便拍了下來,心想:看來廣告確實是含有誇張成份,自己的未來老丈人,這個地道的上海老人就不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