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錯軌(1 / 2)

戰國末年,秋霞如血。咧咧西風肆意的撕扯著連綿如雲的黑色旌旗。趙國長平郡外的一處斷崖之上,一位一身戎裝的將軍紋絲不動的架坐在身披堅甲的戰馬上。將軍凝眸遠望,絲絲寒光在其眼中不斷閃現,此刻的將軍與戰馬兩者如同一體,形同雕塑。

“報,右前方20裏處發現敵軍主力騎兵!”斥候自遠處擎旗喊報軍情而來。

“啪。”將軍輕夾馬腹,如同本能一樣策禦著身下的戰馬右轉而行。身後連綿無邊的騎兵緊隨而動,沒有指揮也沒有喧雜,一切都那麼森嚴的進行著。“啪、啪、啪……”連綿的馬鞭響起,整隻隊伍如同從洪荒浩劫中存活下來的巨獸,帶著勢如滄海的威壓,沉重卻又迅疾的加速、加速……

“殺!”當兩隻洪荒猛獸碰撞在一起,刹那間空間仿佛就此凝結。拋飛的斷刃、哀鳴的戰馬和四處滾落的頭顱瞬間將這方天地變作了煉獄。一名騎兵剛剛用長槍刺穿了敵騎的胸膛,下一瞬間他就被另一名敵騎的長槍高高挑起;一名騎兵摔下戰馬,揮刀砍斷敵騎的馬腿,轉身就被洶湧的馬群踏成了肉泥;兩匹相向奔行的戰馬在主人的控製下撞到一起,頃刻間就血漿噴湧倒地不起,而馬上的戰士在被拋飛的同時還不忘揮動彎刀砍向彼此。騎兵相撞隻有身死,區別隻在於敵死還是我死。那一瞬間沒有憐憫,沒有軟弱,有的,隻能是衝鋒,衝鋒。

王漢已經分不清是第幾次衝鋒了,作為這亂世中一個小小的兵員,能成為一名高傲的騎兵已經令他感到萬分的僥幸與自豪了。雖然騎兵往往是戰場上衝鋒陷陣的主力,但是相對於那些步兵而言,騎兵的折損率還是很低的。

自從騎上秦國的戰馬,自從跟隨白將軍征戰六國,王漢大大小小的已經記不清經曆了幾十場戰役了,當初一起從軍的好友已經沒剩幾個活著的了,這場戰爭之後,唯一熟悉的,也許就隻剩下胯下這匹秦牧良駒了。

“殺!”掉轉馬頭,王漢再一次喊出了這個唯一可以發泄自己此刻矛盾心情的字。隨著身邊戰友的節奏,王漢再一次衝入敵陣。標配的騎兵長槍早已經斷裂了,彎刀也不知道丟到了何方,此時的王漢隻能用手中的青銅長劍進行砍殺。麻木的揮舞著兵器,收割著一條條敵兵的生命,王漢竟有一種成為掌管別人生死的神祗的感覺,但是無數次的生死考驗又清晰的告訴王漢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殺!”王漢嘶吼著揮動青銅劍砍向迎麵本來的敵騎,在強大衝擊力的作用下,敵騎沒有片刻抵抗時間就被鋒利的長劍自左肩砍入直至胸腹。也許是不甘,也許是回光返照,騎兵居然用左手牢牢的抓住了青銅劍,並讓其卡在身體內,右手熟練的將長槍刺向了王漢。

麵對直奔自己胸膛而來的長槍,王漢沒有絲毫的辦法抵抗,也沒有時間抵抗。一瞬間,三十幾年的生活畫麵在王漢的腦海中閃過,王漢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王漢並不害怕死亡,自從殺死第一個敵軍開始,王漢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所以此刻王漢很坦然的麵對著。但是奇怪的,王漢等來的隻有胸前的一陣撞擊和微微刺痛。沒有過多的考慮,明白自己沒死的王漢立刻棄劍策馬衝出了敵陣。低頭檢查,胸口的護心鏡上掛著半截折斷的青銅槍頭,王漢很明智的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隨手從戰場上拔起一根長槍,轉身,再一次衝入敵陣。

當最後一名敵軍被從馬上砍下,戰爭暫時告下了一個段落。在戰友們清掃戰場,處決未死敵兵的時候,王漢下馬坐在地上,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勢。左臂的盔甲不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裸露著左臂的森森白骨,忍痛從身上取出布條,用同樣傷痕累累的右手加上滿是鮮血的嘴合力將傷口綁緊,王漢顧不得擦拭滿頭的大汗,開始認真的檢查起胸前的狀況。一柄斷裂的青銅槍頭卡在了護心鏡上,雖然隔著盔甲看不到裏麵的狀況,但胸腹處黏黏的感覺卻告訴王漢,自己胸前肯定受傷了。王漢不敢大意,即使自己對胸前的傷勢沒有什麼感覺,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樣,但王漢明白,很多人就是死在這馬虎大意之下,因為激烈的戰爭會讓一個人的感覺變得很遲鈍麻木,有的時候甚至都傷重臨死了也沒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