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終於碾完了,但軟英肚裏那個小生命沒有如白興所願,而是頑強地生存了下來。第二天吃過早飯,白興說:
“跟我去東溝開片荒地撒芝麻吧,你不是秋後要生嗎?等你生孩子的時候磨香油。”
軟英疑惑地看了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不相信這話能從白興的口中說出。看到她這個表情,白興狡黠地說:“咋了?你不想吃香油?”
“啊,不。我沒想到你……”軟英的聲音有點哽咽。
“你沒想到的事還多著呢。走吧。”
懷著感激,軟英欣然地和白興上山了。說是開荒,其實就是造地。他們需要把山上的石塊挪到一邊,然後再找紅土填過來。白興說:“這兒的土質多些,咱們就在這兒開。你先掘地吧,我把石頭往外搬搬。”
軟英開始掘地,但還沒有掘幾下就力不從心。因為钁頭就象一根繩牽扯著她的肚子,每舉一下都揪得她痛疼難忍。終於堅持不住了,她隻好捂著肚子蹲下。白興見她歇息,不高興地說:“你咋還沒幹就歇了?”
“我肚子疼,稍歇一會兒。”
“稍歇一會兒?這可是咱自己的活。不幹沒人替咱。”
軟英望了望白興,還想說什麼,但她想起了自己對白興的承諾。她得聽白興的話。想到這兒,她站起身來又掄起了沉重的钁頭……
望著軟英那吃力的模樣,白興有點不忍了。他皺皺眉說:“軟英,咱還是把他處理了吧。”
“你不是同意我生了嗎?早上你還說給我磨香油……”
“我是那樣說了,可一看到你那大肚,我就老大的不舒服。軟英,你要是同意把這個孩子處理了,我保證不讓你下地幹活。”
“你要是這樣說,我還是那句話,不就是幹活嗎?我能幹。叫我處理的話今後你也別說了。”
“好!不說,不說了。幹活吧。”白興彎腰搬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扔到了地外。
望著白興那生氣的臉,軟英知道,白興不會給她退路。她仰起頭閉上眼向天,因為她所能做的就隻有求上帝讓她的孩子在劇烈的勞動中平安。可是這樣的日子啥時是個頭?孩子,你再有多長時間才生呀,我好怕,好怕……
就在軟英擔驚受怕的時候,她不知道娘和小楠來了。一進門小楠就高聲喊:“姐,我和咱娘來看你了。”
“誰呀?”屋子裏傳出白興娘的詢問聲。
小楠和娘推門進屋,白興娘靠在床上坐著,軟英娘問:“親家母,是我。你還好嗎?”
白興娘說:“哎呀,我當是誰,原來是親家母呀。你看我這身體……。你快坐。”
“軟英呢,她沒惹你生氣吧?”
“沒有,沒有。親家母,你養了個好閨女呀。她呀,到我家一天也閑不住。這不,今兒個又和小興上山開荒了。”
“開荒?她身體那麼笨,還能幹活?”
“是呀,要不我咋說你養了個好閨女。”
“他們在哪兒開荒?”軟英娘心裏揪緊了。
“好象是東溝吧。”
“小楠,你去東溝找找他們,就說我來了。要是活沒幹完,你就幫他們幹會兒。”
“好。”小楠答應一聲跑走了。
正在東溝山坡上掘地的軟英,臉上滾落著豆大的汗珠說:“白興,你這樣繞著彎地傷害這孩子,就不怕自己遭報應?”
“軟英,你是個聰明人,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思,就甭再堅持了。”
“不,隻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就別想。”
“要是我叫你一直幹活呢。”
“就是累死,我也要生下他。”
“你要是這樣說,今兒個咱就來個了斷吧。瞧見那塊石頭了嗎?你要是能把它掀到地邊他沒事,我就叫你生了他。”
軟英看看白興手指的那塊石頭說:“你明知道我弄不動……”
“你可以選擇不掀。不過,跟我幹活是長期的,掀這石頭就一次。兩條路自己選。”
“哪條路都是你想要他的命。”
“我不是要他的命,我是賭他的命。”
“我知道你把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可他是個生命啊,有道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不救命也就罷了,你咋能殺生啊?”
“我殺生?他是個人嗎?他還沒有從你肚裏爬出來呢!要是毀了沒有出生的孩子是殺生,那計劃生育的人算啥?難不成他們都是殺人犯?”
“這孩子是我身上的肉。”
“可他不是我種的。不討論這個問題了。咱們有言在先,你說過我叫你幹啥你就幹啥,否則……,你知道啥意思吧?”
“你是說今兒個我不掀這塊石頭就是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