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紫氣東來(1 / 2)

江聲聽到江小左的喊聲,一股莫名而強烈的欣慰開始湧上心頭。這一種油然而生的滿足感,足以讓他漠視風雨的一切猖狂,也足以讓他擋住歲月的所有憂傷。

“小心,樹倒了!”

還未等到江聲從原先的快樂中回過神來,身旁突然傳來的一個聲音顯得尤為刺耳。在這一個聲音還沒來得及被狂風吹散之時,一條人影已像箭一樣從江聲的眼簾上掠過。

“不好,壓到人了!”

在場的人們頓時亂成一團麻。

“是誰?”

“胡山彪!”

人們慌忙七手八腳地挪開大樹,把胡山彪從樹底下拖出來,隻見他早已寂無聲息,碩大的頭顱也已變得血肉模糊,一灘鮮紅的血液跟隨肆無忌憚的流水,在狂風中淌得到處都是。

直到這一刻,一生彪悍而又蠻橫的胡山彪,才算真正地安靜了下來。他躺在大地的懷抱中,任由眼前的風雨陪伴著人們在為他哭泣。如此莊重而動情的場麵,是胡山彪用盡一生的時光才換回的禮遇。

“死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被胡山彪一把推出去的梁仲連,此時正跪倒在地上,慟哭不已。

這一場台風一直刮到午夜,才拖著長長的歎息聲邁步離開桐地。而被村民們解救出來的胡正良一家六口,也暫時在江家大宅院的廂房中安頓下來。

次日的早上,人們自覺來到香蘭的門前,他們眼帶淚花而緘默不語。顯然,有時一個浪子的回頭,遠比一個英雄的義舉,來得更讓人蕩氣回腸。這時,日頭爬出東山,穿過一層層支離破碎的樹端,傾瀉到廣袤的大地上,為在昨日飽受蹂躪的桐地鍍上一層紅彤彤的色彩。

江聲站在人群的前麵,他抬眼望著香蘭與胡寶為胡山彪臨時搭設的靈位,想到林林種種的過往,想到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他的臉上開始掛滿悲傷。

“我曾經是軍人,你別怪我。”

斯人已死,最後的歸宿就是塵歸塵與土歸土,對於過往,對於所謂的深仇大恨,江聲甘願用兩行寂寂無聲的熱淚,盡情地衝刷著一切看似很重而實即可有可無的塵濁。

人生之路,有平坦也有坎坷,有歡愉也有悲傷,一切都在起起伏伏的曲線中,由開端走到落幕。這些紛繁的且毫無情感的時光,卻總是在不斷地播種情感,使得每一個人的人生都變得斑斕多彩與變幻莫測。

村民們把胡山彪送走後,整座村落安靜得隻剩下秋聲。仿佛每一片樹葉的落地,與每一隻螞蟻的抬腿,都能在人們的心中激起一陣轟鳴。

“這些天,人們都在談論胡山彪。”

“顯然,他的死贏得大家的尊重。”

“我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做。”

“其實是他已活明白。”

“為何這樣說?”

“他從最先反對香蘭與梁仲連交往,到如今肯犧牲自己去救梁仲連,說明胡山彪終於參透了人生本該寬容的這一道禪。”

“如果是別人,他會去救嗎?”

“難說。”

這一個秋涼如水的夜,在萬蘭英與江聲的言來語去中,漸漸地走向深沉。直到黎明的曙光重新到來,把他們窗台外麵厚重的霜花喚醒,秋天才從夢中醒來,化身成為一隻豔麗的晨鳥,在壯闊的天地中展翅翩飛。

時間一走,已是初冬。

在幾場紛紛揚揚的牛毛細雨過後,之前黃熟的稻田,全都長滿青澀的冬苗。一些勤快的山鳥,從一眾更加勤勞的村民們頭頂上飛過,然後散落在地裏田間去覓食。對於一切存活在天地間且飽含理想的生靈而言,天空雖然壯闊,但大地才是他們安身立命地方。

江聲走在田埂上,靜靜地享受著冬雨帶來的微寒。他覺得,每一個人在凡塵中跌跌撞撞的堅強,在用淚眼抹掉一切辛酸與美好之後,途中全是人事的仆仆前行。既然不是草木,就應該活出一個人樣。既然是人,就要如同草木一樣生長。

“四哥,你真的要把小左送去當兵?”

江聲的身後忽然響起江德的聲音。

“今年來不及了,隻能等明年。”

江聲應道。

“四嫂與小左他們願意嗎?你倒不如學一學三哥,讓小左在本地學一門手藝,到明年讓他娶妻生子,然後你與四嫂負責含飴弄孫,豈不更好?”

江德繼續說道。

“是誰讓你來當說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