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有辦法總比沒有的好。”
李靖長出一口氣,道:“這下下之策,就是咱們折返向南,避開對岸那些惡犬,然後兜一個大圈子,繞回到剛才那片區域,搶渡滸水…如果幸運的話,待高麗人發現我軍動向的時候,咱們也許已經渡到北岸了…”
“‘幸運的話’、‘也許’…”,羅士信聞言無奈一笑,道:“李兄啊李兄,你說咱們這麼多騎兵,繞過後麵追兵又不被他們發現的可能有多大?”
“呼…”,李靖幽幽一歎,道:“這就要看咱們兜多大的圈子了…若想擺脫後麵的追兵,我軍起碼要向南深入百裏…”
“百裏?”,未等李靖把話說完,羅士信便搖頭道:“莫說咱們能不能避開高麗和靺鞨的斥候向南行得那麼遠,就算咱們‘僥幸’躲過敵人的追蹤,咱們就一定能成功繞回到滸水岸邊嗎?”
李靖明白羅士信的意思,高麗的政治經濟中心幾乎都在西麵,東麵鮮有人跡活動,更不要說城鎮。他們現在處在滸水上遊,向南就會深入高句麗廣袤的無人區,在沒有向導的情況下,他們很可能會迷路。而一旦迷路,就算高麗人不圍剿他們,待到糧草耗盡的時候,羅士信這一萬多人也免不了全軍覆沒的下場。
見李靖默不作聲,羅士信又道:“我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去賭……你還是說說上策吧…”
李靖苦笑一聲,道:“沒有上策,除了下下之策,剩下的隻有下策了。”
說完李靖抬眼看了看滸水對岸那些陰魂不散的高麗遊騎,咬牙切齒道:“那些走狗倒不足為懼,可是我軍若要渡河,他們定然會引大軍前來…我的下策就是,咱們分兵兩路,擇兩處地點渡河,其中一支人馬為誘餌,吸引高麗人的注意,另一支人馬便可全身而退!”
羅士信聞言很是一詫,沉聲問道:“你是要我丟卒保車?!這怎麼行!弟兄們都是出生入死過來的,他們的命不是用來賣的?!”
“此下策雖為不仁,卻可保得一部分將士逃出生天;若依那下下策,我軍或許可以全身而退,不過這既要看咱們有沒有運氣避開高麗人的眼線,也要看老天的臉色——天氣越來越涼了,一旦今年雪來得早點兒,我軍怕是…死路多過生機…”
說完,李靖便不再做聲,他把能想到的“可行”方案都說了,羅士信隻要拿個主意就行。可是對於羅士信來說,這個決定實在太難做了。
放眼望去,除了左邊是滾滾流淌的滸水,前方和右邊都是無限廣闊的空間,然而羅士信卻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感覺。自打在他十歲的時候被一道雷電劈過之後,他還從沒像現在這樣愁苦過。以前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難事,羅士信都不會放在心上,哪怕是在生死關頭,他都可以坦然麵對。可是現在卻是不同,環顧四周,眾將士無不灰頭土臉,許多人還身染血跡。
這一萬多人在浩大的高麗戰爭中是那樣渺小,可是就是這些人,他們憑著滿腔的熱血,成功地掩護左路軍數十萬人撤退、馳援被圍困的楊玄感和他北路先鋒軍;也是他們,在隋軍主力兵敗如山倒的時候,力挽狂瀾,挽救了陝州軍、辛世雄、還有近百萬的隋軍將士那將士們!
現在這些熱血男兒身陷困境,誰又來拯救他們呢?
羅士信心裏多少有點兒愧疚,雖然身為軍人就當無畏馬革裹屍,可是這些將士中除了陝州軍一部之外,其他大部分人本可以左路軍撤退的時候一起走的,就是由於羅士信的一時“衝動”,他們卻留下來——心甘情願,毫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