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光明離開眾人時停歇了,完全消散了,再觸碰不到它的痕跡,就如在黑夜中一直閃爍的星在某一時刻被烏雲所籠罩,再散發不出光亮,就如那原本春風吹又生的野草被連根拔去,再無法生出新芽。創造這地底世界的元素核心離開了,生成這風的源頭沒了,眾人的希望也就隨著這風,隨著那光明的離去猛然消散一空,此時從四麵八方湧來的黑暗給所有人帶來的,也隻有滿心的絕望與歎息。
炎斌直直地抬著頭仰望著軒夢柯離開的方向,此時他跟其他人的心神都不同,炎斌第一次出奇地沒有在這樣的絕境中感到絕望。炎斌將手裏的長笛再握得緊了些,這一絲光亮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而另一點會讓所有人感到驚異卻又都覺得正常的是,此時,所有人都席地坐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打著炎斌手中長笛的主意,也沒有任何一人再去爭搶之前都在爭搶的的那個聽說可以讓他們離開這裏的袋子。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他們在這裏待上了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而就在剛剛這相對之中短得多的時間內,他們那早已被時間摧殘的破碎不堪的心經曆了希望與絕望,那些個虛弱不堪的身子也在那不長的時間裏,從頹廢在興奮風發,再到此時的頹廢。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軟弱了,都不想了,都放棄了,隻是想最後在腦海裏想想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或是親人,或是某種物品,靜靜地放棄生命,等待著這地底世界的慢慢崩塌,也就是,死亡的降臨。
炎斌呆呆地望著此時唯一散發著熒光的手中的長笛,又是抬起頭往剛剛那包裹著軒夢柯的元素核心的方位望去,看到的也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再無風會吹過,炎斌能聽到的,也不過是一直響徹著整個地底世界的岩石砸落的聲音,再有就是周圍人的唉聲歎氣或是輕輕抽泣。炎斌傾聽著這些,內心卻是出奇的沒有任何的恐懼感,第一次炎斌獨自身處如此地帶內心會毫無波動。
沒有人會看到,在黑暗之中,炎斌悄悄地咧開了嘴,笑了。不知為何,此時炎斌竟然會感到一絲輕鬆。炎斌再一次找到了之前好幾次出現過自己卻無法找尋的那種感覺,於是沉下心想要去慢慢找尋,炎斌想著,反正,也隻能是這樣了。
這般想來,炎斌將手中的長笛舉到嘴邊,輕輕吸一口,又輕輕吹一口氣,悠揚一曲便是傳了出來。曲聲不沉重,更不歡暢,但卻好似與此事這裏的畫麵格格不入。漸漸地,聲音彌漫開去,越來越多的人聽到這笛聲,卻是毫無例外地都哭了起來。笛聲中被炎斌注入了某種情感,在他們聽來也不過是作為自己離別的送行曲。此時此刻,無論男女老少,皆默契了眼淚,或是大哭,或是小泣,淚與淚相互交織在吸黑一片的空間中,凝聚的是這裏上百人或是歡樂或是悲慘或是平淡的一生。沒有人會歡欣迎接死亡,除了那些已無心留念這世間年華的人。
此時此刻,炎斌心中充斥著的,也隻是某種他一直在回憶著的感覺。而在他的耳邊,岩石崩塌掉落發出的轟隆隆的聲響從不停歇,人與人之間相互摻雜著大聲小聲的哭聲,還有的,是那漸漸地才出現的,當有人在黑暗中被上方掉落的岩石砸到時發出的痛苦的叫喊以及那血漿迸裂的可怕的聲音。隻是此時這一切的一切都入不了炎斌的耳,炎斌聽到的,也隻有自己吹出的笛聲,還有的是,自己的心聲。
聲的傷,心的傷,此時在炎斌的世界中全被揭示的淋漓盡致。炎斌能看到自己那滿是瑕疵滿是汙穢的內心,也能看到自己之前與現在兩幅均是傷痕累累的軀體,這些都是在一片黑暗的空間內被展示給炎斌的,炎斌會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這樣真實的自己,卻是不禁覺得這在滿是黑暗的地帶中唯一散發光亮的兩處是如此的刺眼,隻是在內心世界的偏僻位置,能讓炎斌找到一扇門,那裏透著柔和的光,炎斌感知到了,那是解脫。
那種感受,炎斌找到了!
在無數聲轟隆隆的聲音中,突然混入了一聲巨大的崩塌聲,所有人都被這聲響聲給嚇了一跳,卻是都在下一秒後感受到了自己這一生當中最為劇烈且沉重的壓迫。卻是那整一個地底世界徹徹底底崩塌了來,千萬噸重的的千百萬塊岩石以及不知有多少的頂上的黃沙一齊在那響聲後落了下來,所有人的生命,在這宏偉的場麵麵前都顯得脆弱不堪以及不值一提,無盡的痛苦的叫喊聲在這一刻透過嚴密的地層一點一滴滲透著傳播出去,卻也是不會再有任何人聽見,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裏是一出驚天的寶藏,裏麵埋藏著的,是幾百人的生命與一個少年的滿心憂傷。
沒有人會看見,在這樣一片充滿黑暗已經壓迫的地底之下,依舊存在著一柄長笛持續散發著碧綠色的熒光將一名少女近乎完好地包裹起來。雖然是這樣,但是炎斌還是能感受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壓迫越來越強大,隻是炎斌再沒覺得恐懼,隻是單單地覺得此時的自己,自己的心,既無能也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