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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不止有高地, 也有海灘;不止有飽經風霜的吳哥窟巴戎寺, 也有金碧輝煌的皇宮和銀塔。

冬天, 別的地方寒風凜冽, 這裏窗外卻陽光燦爛, 吹來的風很涼, 卻一點都不冷。

唐小優喜歡金邊和暹粒這樣的城市, 比國內的城市顯得混亂而喧囂,像懵懂的年輕人。她看到路上那些騎著摩托車橫衝直撞的人,就想到十幾歲時的自己。

孟西城緊緊跟著她, 連她去跟小販討價還價買點水果,他都寸步不離左右,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她卻很喜歡這種感覺——原來她不僅被人需要, 也被人嗬護著。

他們乘摩的和破舊的客車, 搖搖晃晃地經過大片大片的麥田和路邊檳榔樹,像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

除了遊客, 當地人都是皮膚黝黑且精瘦的模樣, 這裏的陽光很容易就讓人臉上蛻一層皮。小優蜜色的皮膚和窈窕的身段常被誤認為本地或者越南人, 車上有小夥子搭訕, 也被孟西城不善的目光給擋回去。

她笑著用英文半比劃著解釋:“這是我叔叔, 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

小夥子羞澀地笑, 也用手比劃著什麼。孟西城後來問她:“他說什麼?”

小優笑笑:“我覺得他應該是說你好變、態吧!”

在旅途稱呼孟檢有點奇怪,她幹脆順其自然也叫他大叔。

他們終於進入吳哥王城,到處都雕刻著神話傳說和各種各樣的符號, 小優卻對遠處的碎石山情有獨鍾, 遙遙一指:“那就是巴戎寺嗎?”

“嗯。”孟西城點頭,“遠處看不出什麼,我們上去再說。”

傍晚遊人稀少,在寺內遊蕩的遊僧也陸續散去。小優仰頭道:“為什麼我覺得還是有很多人在看著我們?”

孟西城溫和地為她解釋:“這裏的佛塔上有200多石雕佛像,據說全部都是闍耶跋摩七世的肖像。王朝的統治者通常都有死亡也不能終止的執念,死後也要以某種形式存在著。”

“你以為這麼說我會害怕?”

他搖頭:“高棉的微笑享譽世界,怎麼會害怕,應該說是震撼吧?”

小優沒看他,自言自語道:“不,是自慚形穢,可能像我這樣身上背著罪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孟西城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巴戎寺向著東方,他們繞到相反的方向去,小優道:“聽說這裏的日落跟日出一樣美,看來是真的。”

夕陽柔和的光線給所有石雕鍍上一層金邊,斑駁的遺跡仿佛也有了顏色。

孟西城說:“沒想到你會喜歡這裏。”

她回頭看他:“你想不到的事還很多。”

因為他還不夠了解她。

他們輾轉到南部的海邊小城,法國建築留下的浪漫風情隨處可見,小優卻對崎嶇不平的山間公路更感興趣,問摩的司機這條路通往哪裏。

孟西城道:“不管這條路痛哪裏,你都不許去。”

這裏甚至沒有像樣的公交線路,全靠摩的和鄉間半大的孩子門拉的那種竹車出行,中途他們也曾路過山間小鎮,蠻荒偏僻,並不適合遊客。

小優卻故意說:“可是有山裏有雨林,你不想去看嗎?”

“我看過了,但現在有你在,還是安全第一。”

她咯咯地笑起來,有點失控,最後連摩的司機也跟著笑了。孟西城問她:“你笑什麼?”

“笑你老套啊,還安全第一……”她笑夠了才說,“我前段不是告訴過你了,我一直在上跆拳道的課,馬上就要考黑帶了,要說安全的話,我還能保護你,信不信?”

孟西城輕輕搖頭,當是小孩子慪氣鬥狠才說的話。

海邊小城風情獨特,海岸線保持著原始風貌,海鮮也是新鮮可口的。兩人花不多的錢好好享用了一頓,誰知到了晚上,孟西城身上卻發了疹子,又紅又癢,夜裏還發起燒來。

當地醫院不熟悉,他也不肯去,小優怕他體溫太高,找賓館要了冰塊幫他降溫。

“真的不要緊嗎?”她關切地問。

孟西城搖頭:“應該就是過敏,不知道是吃了什麼。”

他以前吃海鮮都沒事,也許是這邊偏泰式的做法用了某種香料,才導致過敏。

小優揶揄道:“可能是年紀大了,不適應呢?”

“也有可能,不服老不行。”他依舊溫和,指了指行李箱,“我帶了些藥,幫我拿過來好嗎?”

他想的周到,應急的藥品一應俱全,小優看到他拿了萬爽力,又緊張起來:“你心髒不舒服?”

“平時就有一點,所以隨身帶著藥,畢竟老了嘛!”他不忘自嘲。

小優拉過他的手腕摸他脈搏:“心跳有點快,可能是發熱引起的,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吧?”

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看著她說:“你懂的很多。”

再也不是當初在工讀學校裏那個自卑又迷茫的小女孩了。

“案件調查需要用到很多知識,接觸很多人。”日積月累的,就什麼都懂一些。

他欣慰地笑:“還真讓你說中了,到頭來還要你來保護我。”

她不再開他玩笑了,給他換了一輪裹冰塊的毛巾,說:“你好好休息吧,我在這兒守著,萬一很不舒服,一定得去醫院。”

她有時候是很迷信的,總覺得自己一語成讖,說了不該說的話才讓他病倒。

好在第二天他的症狀就緩解很多,熱度也退了,隻是大餐肯定不能吃了,隻能吃賓館裏的清粥小菜。小優卻不遷就他,照樣到外麵的餐館去買烹製好的海鮮回來,焗烤的龍蝦一剖兩半,上麵堆滿豐富的泰式香料,她就抱著餐盒坐他對麵大吃特吃。

孟西城看看她,又看看麵前的白粥,苦笑:“第一次覺得生病這麼慘。”

“那你一定沒在生病的時候一個人去過醫院吊水,那才叫慘。”

“你總是一個人去?你媽媽出來以後沒跟你一起生活?”

“她?”小優撇了撇嘴,“你做檢察官這麼久,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不讓我照顧她就很好了。”

回想她媽媽不顧閨女意願,寧可下藥也要把人推進他人懷抱的行為,孟西城覺得確實也不能對她抱太大希望了。

“以後如果遇到難處,你可以找我。”

小優笑道:“這話聽起來好熟悉。”

當年她在工讀學校時見到他,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對不起,當年沒有幫上你什麼。”孟西城感到抱歉,頓了一下又說,“你媽媽的事……你怪我嗎?”

畢竟是從她這裏拿到線索,他們才能順利結案。

“不怪,她出賣親生女兒都不手軟,可見對別人家的姑娘有多狠心。自己做的事,自己就要承擔後果。”小優喝了一口啤酒,繼續道,“我不怪你,你也不要覺得虧欠我什麼。當年你幫了我很多,因為你給了我希望。”

他不會明白,在那種環境下,有希望和牽念多麼重要。

下午孟西城睡了一覺,醒來身上已經舒服多了,疹子也沒那麼癢了。

小優卻不知去了哪裏,也沒留下隻言片語知會他一聲。他緊張起來,去問賓館的前台服務人員,人家也說不清她去了哪裏,總之是出門了。

這小丫頭一心想著無限風光在險峰,萬一跑到偏僻的去處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他決定再等一個小時,如果太陽落山前還不見她回來,他就請個當地人做向導一起去找人。

太陽落山前,唐小優終於出現了。孟西城黑著臉問:“你上哪兒去了,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一個人單獨跑出去嗎?”

她仰高臉笑道:“我們的行程不是計劃今天下午去做暹粒按摩的嗎?我看你在睡覺,不好打擾你,就自己去了啊,不然明天就要離開,趕不上多遺憾啊!”

他一愣:“你跑去做按摩了?”

“是啊,就在這附近,過去挺方便的。還有好多老外遊客,環境不錯,挺幹淨的。怎麼,你擔心我出事啊?不會是在這兒如坐針氈地等了一下午吧?”

孟西城轉過身去不理她了,他的焦心她根本不能體會。

小優抿著嘴笑,在他肩上拍了拍:“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我也告訴過你,我現在有能力保護自己的。這樣吧,我保證下次單獨行動一定先跟你說,還有啊,我今天跟那個按摩師學了幾招,要不要幫你按一按?”

孟西城對著一個小姑娘生氣也生不了太久,緩下神色道:“不用了,我身上的紅疹還沒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