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苒柚自動屏蔽劇組大齡單身狗們怨念的目光, 一邊啃著甜絲絲的“柚子”糖畫, 一邊對顧沉說:“你怎麼知道我最愛吃這個?小時候換牙, 任苒女士不允許我吃這種超級甜的東西, 老爺子和老紀就偷偷帶我出去吃, 有時候被出單位辦事的任苒女士正好碰到, 我就迅速往他們手裏塞……”
霍星葉嗤一聲:“怪不得你甩鍋的功夫練得這麼順暢。”
顧沉含笑:“原來你一直都這麼可愛, 可愛成這樣。”
下午的陽光正好,稀疏的線條透過樹葉枝丫落在顧沉臉上,勾出隱約剛毅感的同時, 也勒出他唇旁溫柔的笑……
明明人是帥的,身材是挺拔的,五官是無懈可擊的。霍星葉瞧著, 隻覺得男神像極了紀老爺子修養那小山村那小樓房前眯眼舔毛曬太陽的中華田園犬, 嗯,一樣的“忠”, 一樣的“犬”。
紀苒柚和霍星葉穿開襠褲長大, 一眼了然閨蜜神色中的揶揄, 當即戳一把對方的胳膊:“草草改明我們一起去看老爺子?釣釣魚, 踏踏青。”
“哎呀你別碰我!”
霍星葉正在給沈言曦畫指甲, 紀苒柚這麼一拐, 她手上鑷子的角度一歪,夾著的珍珠攜著淺藍甲油在新晉影後的食指上滑出了一道彎曲的短痕。
霍星葉故作凶狠地瞪了閨蜜一眼,手上卻是輕描淡寫地將那道痕跡化成一隻鳥兒, 道:“我想去是想去, 但你不覺得你更應該帶某人嗎?有點已婚婦女的自覺性。”
紀苒柚想了想,仰麵望顧沉:“已婚婦女不好聽。”
顧沉晚上還有個峰會要趕,等訂票信息的間隙抬手替紀苒柚擋住陽光,用哄小朋友的語氣輕聲道:“那叫已婚……小公舉?”
“噗!”
“噗!”
這次是沈言曦手抖,霍星葉指間的細筆跟著一劃,那鳥兒的翅膀在珍珠般的甲麵上撲棱撲棱,嫌棄地想要逃離這個充滿愛情酸臭的片場……
電影拍攝完成後,還有各種各樣的後期宣傳。紀苒柚的去看祖爺爺從“下周”“下個月”,就這樣輾轉各大城市,拖到了半年後的《宦殺》殺青宴末。
顧媽媽在小兩口新婚之初送了聯排的別墅,顧沉和紀苒柚就從汀水江畔定居在了S市。臨近五一,到各個地方的票都難買。幸好顧沉先前有準備,兩人從宴會山回來後,紀苒柚去洗漱,他就收拾東西。兩人卡時間配合完成任務的結果,就是……躺床上一起刷微博。
畢竟,二爺喜歡權謀鬥智,浴血奮戰好像不太符合核心價值觀?
東邊的明星走個紅毯怎麼了,西邊的萌喵小短腿又犯了蠢,南邊的情感博主狂灌雞湯,北邊的網紅又在發自拍照……
紀苒柚退出微博把手機遞給顧沉,顧沉偏頭吻了吻她,定了鬧鍾正摁關機……
“嗡嗡”,進來一條短信。
顧沉漫不經心瞄一眼,所有的神態霎時止住。
“怎麼了?”紀苒柚邊問著邊湊過去,視線觸及老紀名字下的一排小楷整個人當頭一懵。
——苒苒和橙子把機票改到淩晨那班吧,老爺子剛剛在夢裏,走了。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明明就要回來了,馬上就要回來了,剛剛好剛剛巧差那一步——
我未至,你先走。
小未養,老不待。
五月是花季,山路十八彎繞來繞去,錦簇的白蘭、木香、春夏鵑、芍藥姹紫嫣紅,把盤路山景硬生生開成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很美,很沉,壓抑地讓人有點喘不過氣。
紀苒柚來過很多次,或期待,或在叛逆期厭煩這樣的探老,不知是不是為人妻的原因,沒有等待的終點,反而讓她第一次心生平靜。
她下車,平靜地環視充斥著鎬白的別墅,布條和幡在風中耷拉著腦袋,老紀和任苒的頂著紅眼睛招呼各方領導來客。
平靜地看著老爺子繼子繼孫嚷嚷著誰的錢分得多,誰的錢分得少,老爺子其實不喜歡老紀和月牙一家,留的點破敗字畫泥糊罐子能值幾分錢。
平靜地安排吹嗩打鼓的唱班子,跪著聽老爺子當年戎馬,守七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第七天,紀老爺子下葬,《宦殺》首映。
那天早上風很大。紀苒柚握著兩根紅燭,顧沉拿打火機傾身點,就著公墓墓碑的遮擋,試了好幾次,搖曳的火苗仍舊不肯去觸那引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