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魄大陸,滄海,龍口城。
天氣一掃前幾日的酷熱,在微風中輕擺的楊樹葉雖然依舊青蔥,但天的的確確轉涼了,或許不用幾日,便要枯幹落了滿地。
此時離正午尚早,衣衫襤褸的蘇小乞隨意的癱坐在城門外的一個角落處,和煦的日光傾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笑容也如日光一般和煦幹淨。
也許是被蘇小乞臉上的笑容感染,他麵前豁了半邊的破碗裏堆滿了銅錢,進城做工的人絡繹不絕,銅錢也慢慢聚成了一座山丘。
龍口城實在是一個富裕的地方,在這樣富裕的地方還會有人淪落到討飯度日,隻能說明此人懶到了極點。可蘇小乞臉上的笑容實在讓人舒服,他的樣貌稀鬆平常,也沒有高大威猛的身材,更不是風情萬種的美人,可他的笑容實在讓人的心裏如飲了蜜的甜,所以偎在他身旁的四五名乞丐也跟著富裕起來了。
離城門百米遠,有百根削尖的木矛豎立,浸染著斑斑血跡的木矛頂端紮著一顆顆幹癟腐爛的頭顱,啄著蛆蟲的老鴉時不時地詭叫兩聲。天還未徹底入秋,空氣中卻充滿了陰冷的寒氣,即使陽光普照,依舊讓人遍體生寒。
世界上最引人注目,也最不起眼的人隻有乞丐,這就是為什麼與蘇小乞一同穿越到龍口城的遊戲玩家都死了,而他還活著。
又是銅錢墜落的撞擊聲,蘇小乞低頭看見的卻不是山丘般的銅錢,而是一雙腳。這雙皮靴實在華貴,珠甲水犀皮,小尾羊毛軟底,靴筒的兩側甚至還鑲嵌著鴿蛋大的翡玉珠。
若是尋常人家,隻怕一年的時間都攢不夠這雙靴子的錢,而蘇小乞麵前這座山丘,恐怕連根羊毛都買不到。
靴子華貴,可穿它的主人卻披頭散發、衣衫淩亂,胸口更是印著一個清晰的腳印。蘇小乞當然認識他,整座龍口城都歸金家所有,他又怎麼能不認識金家的大公子?
“我爹死了。”金承業忽然淒切的說道。
蘇小乞為之一怔,昨日他還見金老爺在城外策馬奔騰,為何走的這麼急?
“看,是那個金千金。”
“聽說金老爺是被他活活氣死的!”
“真的?”
“可不是,誰攤上這麼個‘爹’,不得惱的閉過氣?”
“我還聽說他被趕出金家了?”
“讓他來管龍口,你放心啊?”
“不不不……”
不知何時,蘇小乞的周圍聚滿了一群百姓,正對著金承業的背影指手畫腳,眼睛幾乎斜到天外。
青樓中隻要是金承業看上的姑娘,一晚金承業必然是豪擲千金,為的就是讓美人使出渾身解數度一夜春宵,他也一直為金千金這個綽號得意不已。可現在,隻讓他感到無地自容。
若在往日,身後的這些人見他無不畢恭畢敬,可如今,卻以譏誚的口吻戳著他的脊梁骨。他想大發雷霆,卻沒有勇氣,想悲切嚎哭,卻又怕眾人變本加厲的咒罵,他隻想把自己埋進土裏,他實在像一攤爛泥。
許是耳邊的聲音過於聒噪,蘇小乞側頭對身邊一個滿麵黑泥的老乞丐使了個眼色。老乞丐站起身的同時,“喝”的含了一口黏痰,這就要向七嘴八舌的眾人走去。
眾人立時止住了聲,滿臉的厭惡之色,老乞丐卻好像感覺不到,嘿嘿傻樂,“呸”的一聲,一口黏稠的黃痰朝著一名嗓門最響的婦人臉上射去。
婦人的身材雖有些臃腫,好在腳步還算靈活,竟幸運的躲了開。正擰眉豎目要破口怒罵,又有三名倚著牆的乞丐站起來,口中都含了一口又稠又黃的痰,不等吐出,眾人便已惡心的想吐。
“一群叫花子,活該要一輩子飯!”一眾百姓罵罵咧咧的散開了,即使走出了幾米外,依然能夠聽到他們的罵聲。
四人“呸”的吐掉嘴裏的黃痰,又是嘿嘿一樂,又學著蘇小乞的坐姿倚牆坐倒在地上。
金承業滿目愕然的看看閉目養神的四人,又看看蘇小乞,來回數次,終於忍不住道:“他們……他們竟然聽你的?”
蘇小乞聳肩樂道:“我本來就是他們的頭,有什麼奇怪的?”
金承業怔住半晌,這才苦笑道:“我一直以為你這麼矮小的人,一定會受到他們的欺負,沒想到你竟然是個乞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