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裏有一座鎏金座椅,飾以金凰,飾以飛鳳,上麵墊了一層軟墊,同樣繡了鳳凰,那墊子極薄,僅僅起到了裝飾的作用,人坐在上麵的時候,還是會被墊子下麵冷硬的座椅硌地坐不安穩。
“聽說是為了警醒坐在上麵的曆屆皇後們,這把椅子並不穩固,”皇太後佇立在這座椅前,長久地打量它,然後深深歎息,有些寥落地轉過身來:“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很想得到它。”
桓宓點了一下頭,有些老成地接話:“您出身鳳氏,每個鳳氏女人的夙願都應該是它。”
皇太後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明朗的笑意驅散了先前微有些陰鬱的氣氛:“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的?”
桓宓抿了一下唇,不好意思地將目光移下去,盯著地毯上的花紋,小聲道:“阿姐說的。”
“哦,宛妤,”皇太後笑了笑,又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聲音聽著也有些悶,似乎是從很遠地地方傳來:“就她知道得多。”
桓宓聽出皇太後的心不在焉,便沒有再接話,沉默少時,皇太後果然又輕輕歎了口氣,喚道:“阿宓……”
桓宓應道:“兒臣在,母後。”
皇太後猶豫了一下,背景動了一下,似乎想轉過來:“明日陛下就要下旨,冊封潛邸側妃。”
桓宓有些疑惑,茫然地“嗯”了一聲:“回母後,是的,各宮份位已經擬定了。”
皇太後無聲地點了一下頭,那份封妃的名冊桓宓曾經給她過目,然而她說這番話的目的卻並非封妃名冊。
“你將是曆史上第一位外姓皇後。”皇太後如此道。
桓宓終於聽出了皇太後的弦外之音,猛地抬起頭,她臉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驚訝。然而皇太後卻並沒有扭頭看她,她依然麵對著那個鳳座,背景穩如山嶽。
桓宓抖著嘴唇發問:“母後,您這是什麼意思呢?”
她頓了一下,又問:“您想讓我放棄後位嗎?”
皇太後微不可查地歎息:“藩王的王妃與帝國的皇後到底是不同的,朝臣或許沒有興趣管一位藩王的內府事,可是卻很有興趣指責一位皇後莫須有的罪名。”
桓宓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皇太後此番話已經表明,她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外姓身份而憂慮,卻是為了來日可以預見的坎坷之路而焦心。
“如果我不做皇後的話,”桓宓道:“能做什麼呢?女官?甚至是……您的義女,帝國義公主?”
她說著便感到可笑,輕輕搖了搖頭:“不,母後,我是他結發妻子,理應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身邊。”
皇太後終於轉過身來,定在她臉上的眼神帶著悲憫和激賞:“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姓氏。”
“不,母後,”桓宓道,慢慢將她挺直的腰背挺得更直,下巴也微微抬起來,流露出些許傲氣:“我並不覺得我的姓氏辱沒了這個後位。”
“我沒有說你的姓氏辱沒了後位,”皇太後道:“我的前半生都與這個後宮,與這個鳳位息息相關,這後位上坐過了每一位皇後我都了如指掌,她們其中雖然不乏睿智之才,卻也不缺心胸狹隘、目光短淺之人,她們才是辱沒了後位。”
桓宓唇角一動,微笑了一下,向她屈膝行禮:“多謝母後讚譽。”
皇太後向她走近兩步,伸出手來:“隻是給你一個姓氏,能讓你更安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