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過去了幾天了?……十天了?……還是多久?
我拖起自己依舊疼痛無力的身體坐了起來。月亮是紫色的啊……才初弦啊……離天亮還早呢。但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抓起盛滿腥臭的碗中的米豆,將它們扔進了自己的嘴中。米豆中已經長滿了蛆蟲,但是我已經不在乎了。我為什麼要吃東西?如果不吃我應該死了啊……死亡不是更好嗎?……
這裏是……哦,奇利亞的莊園。被俘虜後我就被買到了這裏。他們想把我變成奴隸嗎?看樣子是的。那個叫默德的小子已經忘記自己是誰了。至少我還記得,我是妖,我是不會屈膝為奴的妖。那個為了生存,放棄自我的畜生,他不配做一個妖!
對,我還是一個妖,名叫尤黎的妖……對,我叫尤黎……不過……我配得上這個名字嗎……隻有村落裏最強壯的年輕的妖才能被稱為村裏的尤黎,淪落到此等地步的我,還配得上這個名字嗎?就連親人、朋友都保護不了的我配得上這個名字嗎?
他們想把我變成奴隸,他們現在成功了嗎……
我又抓起了碗中可以維持我生命的食物。和我一起麵對風吹雨淋的米豆已經沒有了它原有的形態,就像雨後的稀泥,不對,是和著河沙的稀泥。它泛著腐爛賜予它的惡臭,手一抓下去就爛成渣,放到嘴裏隻剩下一把粉末,它或者說它們在我的嘴裏四處鑽動,我好像就在咀嚼一塊土塊,而且是放在暴雨中淋了多日的土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米豆裏麵還有其他“佐料”。它們被我抓在手裏時在“掙紮”,可能它們一生都不知道掙紮的意義吧。這些蛆蟲生來就是在米豆裏麵挪動自己蒼白的軀體,妄想用米豆遮攔自己的醜態……嗯……不能說醜態,或許在它們眼裏,它們不長不短、臃腫而蒼白的身軀是一種美。
但是我都不在乎。
我仍舊機械地將它們和著米豆扔到我的口中,我仍舊在緩慢地挪動自己的牙齒將它們磨碎,我仍舊無視它們糟糕的口感與味道將它們咽下……
沒有第一時間被我嚼碎的蛆蟲在我口中鑽動著,它們對這一個新的天地很好奇,它們似乎在探索這這個潮濕而溫暖的新環境。然而下一刻它們就永遠地失去了活動的能力。它們在我牙齒的碾壓下爆開,我口中像是產生了無數泉眼,不過這些泉眼隻能迸發一次少量的“泉水”。
我依舊不在乎這一切,再一次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我又抓起碗中的食物,這次我猶豫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猶豫。或許此刻的猶豫能給我現在單調的生活添加一份難言的趣味吧。手上的蛆蟲爭先恐後地向手掌邊緣爬去,它們或許知道呆在我手上會麵對什麼,它們寧可爬到手掌邊緣,從我手上摔下去,重新落到碗中。隻有一隻蟲沒有和它的眾多兄弟姐妹一樣,它在原地扭動自己的身體,好像它很喜歡這個新的環境,這裏依舊有米豆,但比之前的碗視野更開闊。我不知道它們能不能看到眼前的事物,如果它們能看見,我想現在這隻蟲會被眼前景色震撼——這是它現在難以到達的“高空”。不過它似乎並沒有在意它所在的高度,它依舊在蠕動著自己的軀體,好像是想換一個舒適的姿勢睡下,等待自己的蛻變。
然而我失去了耐心,我將它連同手上剩餘的蟲以及米豆扔進嘴中,繼續進行我的進食……
今天的初弦很漂亮。嗯……以前我怎麼沒注意到呢?初弦是紫色的,可它的月光是灰色的。灰色的光鋪在我身上,盡管光很柔美、很動人,但是我非常不自在——我怕現在的我會玷汙眼前的月光。無奈的我隻有低下頭,妄想不看初弦以忘記我呆在它眼前的事實。我注視著眼前的碗,碗裏的蟲子似乎發現了自己的親友消失了很多,它們貌似很慌張,原本隻是緩慢挪動的它們現在顯得格外活躍。它們在碗中擁擠,朝碗底拚命地挪動,原本還算平靜的碗此刻像是盛滿了沸騰的粥。它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讓它們變得更引人注目。或許它們也不在乎,它們或許更加在乎自己的小命,至少它們希望自己死在其他的蟲之後。
我並沒有讓它們如意。就像惡作劇一樣,我把手深深地插到碗底,將已經自認為勝利逃脫的蛆蟲抓起來,然後放到口裏,滿意地咀嚼著。我很享受這種感覺,至少此刻在蛆蟲的眼裏我就是主宰一切的神靈,我可以憑著自己的好惡決定它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