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 駱繹和周遙回了一趟亞丁。
客棧還是老樣子。
雖然臨近跨年, 但因為山上氣溫很低, 客人並不多。到的時候是白天, 大家都出去玩了, 公共區裏安安靜靜的,陽光透過木窗灑進來,輕細的灰塵在光束裏飛舞。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而自然的木頭香味, 周遙一進屋,聞到那熟悉的香味,整個人就變得快樂極了, 拉著駱繹的手上前去和阿敏打招呼。
駱繹問了幾句客棧的近況, 阿敏一邊彙報一邊瞟周遙的手,她緊緊攥著老板的手不鬆, 老板也任她由她。
真當小老板娘啦?
駱繹又一一去見過其他夥計, 周遙嘚瑟地拽著他手跟著, 臉上笑眯眯, 眼睛亮晶晶, 就差沒掛到駱繹身上。
店裏夥計看得一愣一愣。
有女住客回來見了駱繹, 移不開目光,轉問阿敏:“那帥哥誰啊?”
阿敏:“我們老板。”
“老板?我住了這麼久,怎麼沒見過?”
阿敏:“前段時間出門, 剛回來。”
“哦。那女孩——和他很熟?”
阿敏:“我們小老板娘。”
“哦——”對方稍稍遺憾, 說,“看著挺小的,怎麼認識的呀?”
阿敏抬起眼皮:“還能怎麼認識?住客棧裏認識的唄。”
“啊?”對方一臉驚詫,“是住客呀?”
“對啊。”
對方惋惜地走了:“奇遇還挺多,怎麼我就沒碰上一個?”
阿敏翻了個白眼,我們老板才不讓你碰呢。
休整一天後,駱繹帶周遙去轉山。
這一回,路上遊客少了很多,仿佛漫山遍野隻有他們兩人。不少樹脫了葉子,光禿禿的,金黃的樹葉鋪滿大地,像一層厚厚的地毯。雪地靴踩在上頭,窸窸窣窣,發出一陣陣細微而清脆的斷裂聲。
周遙心情很好,這心裏頭一愉悅,身體便輕快,時不時就忍不住蹦蹦噠噠往前跑幾步,跑得呼吸不暢了,又喘著白蒙蒙的霧氣回頭,跑回駱繹身邊拖他的手。
如此往複,像個快樂的孩子。
而駱繹始終不徐不疾跟在她身後,看她高興地跑遠,又依戀地返回。
他的心情就和此刻冬季高原上的天空一樣清淨明朗,湛藍高遠。
天氣很冷,山裏的遊客少了,信徒卻沒少。
藏族的漢子,婦女,還有小孩子依舊虔誠地轉山。
藏人搖著轉經筒,念念有詞地走過,孩子們在山裏頭飛快地奔跑大笑,像一陣又一陣清新的山風。
偶爾經過幾處草甸,遠處的樹木已是枯棕,草地卻還是黃的,視野開闊,藍天與黃葉相接。
草甸上用圍欄圍了個巨大的圓圈,圓圈中心立著白塔,從白塔頂端到圍欄拉上了無數條風馬旗,五顏六色的旗幟在風中搖曳。
不遠處的山坡上有兩匹馬在吃草。
這天地,美得讓人的心一片幹淨。
周遙走到圓圈裏,抬頭看,水洗般湛藍的天空被切割成一塊一塊,布滿彩色的風馬旗,旗幟鼓足了勁,在飛揚。
駱繹忽說:“我好像沒跟你講過,為什麼會來亞丁開客棧。”
“嗯?”周遙回頭看他,“沒講過呢。”
“羅譽還小的時候,父母帶我們來亞丁登山。羅譽很喜歡大自然,喜歡天空,喜歡大地,喜歡山脈,喜歡森林。來這兒之後,他愛上了這裏的一切。
那時,我們遇到一隊來地質勘查的隊伍,羅譽對他們做的事情非常好奇,整天跟著他們。他們挖石頭,他蹲在一旁看;他們測數據,他也蹲在一旁看。”
駱繹低頭插著兜,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我爸媽怕他傻乎乎的幹擾了大人們做科研。可那個帶隊人一點兒都不介意,他很喜歡羅譽,說小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情,送了很多地質相關的圖冊給他,還留了名片,說羅譽如果有好奇的問題,都可以問他。
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山間空氣清冽,周遙輕輕吸一口涼風,微笑:“像是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