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2 / 2)

君安漠卻不動,濕漉漉的衣衫亦緊挨著蘇婧煙坐下,頭側靠著蘇婧煙的肩,嘟囔道:“婧煙,婧煙,我該怎麼辦……”當時的蘇婧煙不懂,可是後來她就懂了,那後來是在國殤之時。太子殿下君安漠因為謀反被賜死,他卻不願意服毒偏要自刎,血流了一地,流的蘇婧煙的世界一片昏暗。

沒有搞明白的蘇婧煙不答,找不出話來答,卻是仰臉靜靜看著他,一雙迷離鳳眼,仿佛含著一池春水,輕漪瀲灩,卻深不見底,瞧得人心都要軟了,化了,香消玉殞。她往後退了退,扯著寬大的衣袖拭幹了額上的雨水。又拿出自己的僅有的一條好帕子擦他的頭發。

半晌,君安漠忽然抬起了頭來,湊近,更湊近些,下巴磕在蘇婧煙的胸前,壓著瘦弱不堪的蓓蕾,教她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仿佛全身血液都湧向他靠著的一處,那細微的觸感,像無根的絲,將她的心懸得老高。

君安漠卻不依不饒,忽然使力把她往老舊的榻上推搡。她匆忙要起身,寬大的劣質的衣衫,病中羸弱不堪的身體,怎經得起君安漠這般胡攪蠻纏,一個不慎,便被他扯開了衣襟,雪白的肌膚落在濕冷的空氣中,惹得本就怕冷正發抖的她又一陣瑟縮。

“不可以,住手!停下!”蘇婧煙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忽然開始掙紮,她推搡,她抗爭,她甚至用上了牙齒。嘭---她後退幾步委頓在床上,滿是惶恐,看著忽然被她推動地上的人。

君安漠從地上爬起,冷淡地瞧著榻上緊緊拽著衣襟的蘇婧煙,明明病的沒有力氣,竟然還使出了這麼大力,讓他跌在塌下,他動了動唇,想開口,卻終於沒有吭聲。罷了罷了,自己要做的,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冷宮的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日裏完成自己的勞作,竟然還有心思抄寫兩卷佛經,蘇婧煙以為自己就會這樣老去,死去,然後以卷破席子一卷,不會有什麼知道,自然更不會有人關係,她的爹娘該要為她哭死,可她什麼也做不到。窗外寒星冷月隔著霧,垂淚對殘燭,後來,淚便沒有了。她任命了,她卑微卻驕傲的或者。皇帝,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討好的。現在,她就做好她自己。罷了,罷了,就是一條命而已。

隻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以為淚水流幹的她,會淚水如決口的河堤,泛濫的不可收拾。她以為她早就不會哭了的。可是---

那一日,霜風漸進,有紅日頭,卻沒有溫度,是秋季,卻有月季花開的五顏六色,一池子荷花倒是已經慘敗了,看上去有了些傷感的味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一片蕭條凋敝的景象。她好好的提著水,一步一晃的吃力往會走,卻忽然被怒喝著的太監揪著頭發提到了前殿。一瞬間好似看到了鬼,她尖叫,她反抗,她遍體鱗傷,卻在看到被捆綁的他的時候,愣在那裏。世界陷入死寂。

被捆著的君安漠依舊是驕傲的,麵對這帝皇也不跪,看著她,卻輕輕的笑了一笑。惹得老皇帝愈發暴跳如雷。“你這不孝逆子!還有你這賤人!”年邁的皇帝久病在床虛弱不堪,此時竟然擺脫了宮女太監前呼後擁的攙扶,衝過來照著蘇婧煙啪啪兩個耳光。嗬嗬,九五至尊也隻是一個男人而已,一個惱羞成怒的被妻子戴了綠帽的男人。而且,給他戴綠帽子的是他的兒子!他的好兒子。竟然為了自己妃嬪謀反,真是可吃可惡可恨之極!都是這個賤人的錯。都是這狐狸精妖嬈妖精,若不是她自然可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啊!她真無辜,平白的擔負這紅顏禍水的名號。她看向君安漠,那人卻是坦蕩而無畏,看到她的時候,卻流露出急切。他在確認。她懂。於是她點頭。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一次宴會上。有曼妙女子,清顏白衫,青絲墨染,長袖飄逸,若仙若靈,花的精靈般仿佛從夢境中走來。她在跳舞,翩若驚鴻宛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青雲之閉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真是婀娜多姿,真是貌若天仙,一時間便好似九天雲上的仙子來到了人間。然而,隻是那一眼,便有了地老天荒。

他是太子,他原本就可以正常的即位,卻因為不願意再讓她受一點委屈,而發動了政變。他擔心,他害怕,生恐她會等不到那一天。

蘇婧煙輕輕點了點頭,他自刎的時候,她奮力一衝,一頭撞在柱子上,揉碎桃花紅滿地。死在一起,也是一種蒼涼的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