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去外公家，在馬叔叔的五金店門口見過他，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轉身向後走了。傍晚，陪外公聊完天，看見貓跳到窗台上，對著樓下叫喚，我跟著過去，看到了他。還有一次，就是晚上我回家穿過巷子的時候，他跟在我身後。”
穀雨回想起來，覺得後怕，向何遠的懷抱裏鑽了鑽，然後說道：“我沒有看清他的臉，直覺告訴我他們是同一個人。”
“直覺？”何遠反問道。
“嗯，他們都穿著同樣的黑色衣服，總給我一種相似的感覺。”
“你知道他為什麼跟蹤你嗎？”
“我不知道。”
何遠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穀雨向來生活很有規律，下班之後便會回家，偶爾何遠陪著她出門散步逛街，她很少出入魚龍混雜的場合，怎麼會惹上這個人？
何遠一邊抱著穀雨，一邊凝神思考，他不在的這一年裏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麼晚穀雨會出現在那條巷子裏？他張口問道：“小雨，為什麼你會在巷子裏被跟蹤？這麼晚不回家嗎？”
穀雨有些委屈：“那是我回家的路。你走了以後，就從家裏搬出來了。”
“為什麼要搬出來？外公外婆會想你的。”
“那你為什麼要走？”穀雨板過身來，看向何遠的眼睛，她這一年來的思念化為簡短的問句，出口時有些歇斯底裏。
何遠將穀雨重新拉回懷裏，沉默了會，低沉的嗓音在穀雨耳邊響起：“小雨，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的聲音沙啞，溫柔，又帶著疲倦，讓穀雨聽了忍不住地難過：“告訴我吧，像從前一樣。”
何遠還是不願意提起這些事情，溫柔地對穀雨說：“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穀雨見他如此堅持，便停住了盤問。何遠正要轉身離開，穀雨拉住了他的手：“不要走，陪我好不好？”
何遠頓了頓，嗓音依舊低沉：“好。”
他拉開穀雨身旁的被角，和穀雨並排躺在床上。
他們不知道這是幾點，但窗外的鏡西依然陷入了沉睡，偶爾有車駛過，那聲音在寂靜的長街上被拉長，回響。夜晚是看不見的，卻可以聽見。夜晚的聲音在何遠與穀雨的耳際縈繞，他們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就在穀雨快要睡著的時候，她依稀聽到何遠張了張嘴。何遠開口了：“我不是父親親生的。”
穀雨睡意全無，她比每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震驚，盡管並沒有其他人知道。二十年前的往事漸漸被埋入土裏，誰知大風刮起塵沙，露出往事的館蓋。
穀雨想說些話安慰何遠，有些表達自己驚訝的情緒，她不知道說些什麼，手在被子裏摸索，然後緊緊攥住他的手。
良久之後，穀雨問到：“誰告訴你的？”
何遠接著說道：“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了。剛走到你家樓下，就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短信裏說了什麼？”
“短信裏說：你的父母已經死了。”何遠語調平靜，好像是不相幹的事情。他不是麻木，而是這一年來，這句話時時刻刻在他心裏撕咬著他，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痛苦。
而躺在旁邊的穀雨，一時有些迷惑：“何叔叔不是好好的嗎，前幾天雜誌社做專欄的時候，我還見過他。”突然她反應過來，何遠不是何途的兒子。
穀雨驚詫地看向何遠，何遠閉著眼睛，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穀雨接著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問他是誰，他沒有回答，給了我一個地址，便沒有再跟我聯係了。我打了很多電話，也發了很多短信，他都沒有再回複。”
“那麼他是誰呢？”穀雨覺得他們都陷入了一個未知的漩渦之中，他們被指使著，被控製著，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
“收到短信後，我就回了家，查那個陌生號碼的位置，但是現在的號碼管理製度太落後，這是一個黑號碼，號碼主人的年齡，性別，住址等所有有關的信息都無從查起。”
“短信裏還有說什麼嗎？”
“短信裏給了我一個時間，和一個地址：十月二十九，瓦店鎮桃源巷十五號。”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蒼平市的一個小鎮。”何遠答道。
他接著說：“從鏡西到蒼平需要三天的時間，我對那裏的路況不熟悉，便決定第二天啟程前往蒼平。沒想到一離開就是一年。”
“你走之前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
“從鏡西到蒼平的火車隻有一班，在淩晨五點，我沒有時間去找你。我沒有想到會離開這麼久。”
“那你去蒼平發現了什麼嗎？”
“那個住址是一戶很普通的人家，看到門邊擺放的竹簍和壞掉的桌腿之後，我便暗笑自己有些糊塗，怎麼為了一個沒有調查清楚的短信，就跑到了這裏來。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的門開了，屋裏的人喊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