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看不清他藏在冰冷鏡片後麵的雙眼，但他明白自己從來都未曾真正了解過這個叫做安東尼斯的年輕人。
他的身體裏流淌著冷酷嗜血的軍人血液。
教授接受了他的報告，卻沒有向上級報告，雖然他知道這瞞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b.i.t的高層們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安東尼斯也被予以重任，調到了其他部門。
安東尼斯離開前對他說：“謝謝您對我的教導。”
“你十分優秀，我沒有什麼能教你的。”麵對他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的淺笑，教授不知是不是該當麵對他表示“感謝”，感激他沒有向上麵抖落出自己知情不報的事。
“您是個好人，但心太軟了。”
這是當年安東尼斯送給他的最後一句臨別感言，再見麵時，昔日的那個年輕人已經變成了他的上司——b.i.t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長官。
“您還是一如既往的優柔寡斷啊。”
教授哭笑不得，原來當年他選了相當溫和的措辭——心軟。現在的“優柔寡斷”也算客氣的說法，如果他們不是“舊識”，自己沒有空頂一個“老師”的頭銜，他也許就會像其他人那樣把他當成“廢菌”（這裏特有的用語，專指屍位素餐豪無用處的人）。
在有生之年他怕是無法走出b.i.t了，除了年邁的父母他了無牽掛，好在父母有養老金和保險，身邊還有其他人陪伴，他這個兒子也是可有可無的。他其實可以自殺一了百了，但他知道死亡並不是解脫，他將永不瞑目，因為琳還在這世上……
在b.i.t中最輕鬆的時刻便是和琳“聊天”，雖然琳不會有任何回應，雖然每次離開後心情會更加沉重，但他無法克製不來陪伴琳。
“這一定不是錯覺，每次和你聊天，我都好像回到以前，你還是我學生的時候……琳，昨天晚上我夢見你了，你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講，這感應一定沒有錯！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你要說什麼？”
教授按下一個按鈕，巨大的盛滿液體的發著藍光的玻璃容器緩緩降下，那玻璃柱實際上是環形的，中空部分還有另外一個水晶容器，它通透無比，裏麵的東西一覽無餘。
一團巨型人類的腦組織糾結著數不清的線路，以一種極其駭人的姿態呈現在教授麵前，他卻毫不害怕，反而露出遇見老友般喜悅的笑容。
這就是被稱為“廢菌”的mcn001。
等了很久，mcn001都沒有反應，教授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退，被痛苦悲哀取代。
他按下另一個按鈕，操作台上打開了一個長方形的槽，正好把手伸進去，然後有機關卡住手腕。那裏麵是略微粘稠的液體，先是能將手上的細菌和其他一切外界物質清除幹淨，然後一陣刺痛，像是有東西纏繞在手掌上，許多觸角刺入指尖。粘稠的液體被抽幹，隨之注入的是與人體體溫一樣的流動液體。
這裏與琳所在容器是相通的，如果琳願意“說話”，他是可以感覺到的；這儀器還有一個好處便是無人可以監聽他們的“對話”，雖然可以記錄他們的腦電波，但準確的破譯那些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
不過，琳從未有過言語反應，負責監視的人嘲笑教授的這個裝置是將“廢菌”和“廢菌”連在一起，也是廢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