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榮獲“平安杯”全國青少年征文比賽中學組一等獎)
今天是星期天,一大早起床,我就趴在桌子上做作業。
我情緒低落。
作業剛做完,想放鬆一下,媽媽卻要我做家務,什麼倒垃圾、取報紙、寄信、買鹽巴,命令一個接一個,好像我是機器人,不需要休息。
媽媽還振振有詞地說:“這是減負,也是綜合素質的訓練,讓你多接觸接觸社會,在家務勞動中培養你的辦事能力。”
我敢怒不敢言,喪著臉,嘟著嘴,懷著抵觸的情緒出了門。
好不容易執行完各種命令回到家,以為媽媽會很滿意,用她習慣的語氣表揚我:“嗬,我兒子學會運籌學了,出門一趟辦了這麼多的事。”可是,媽媽板著臉質問我:“怎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半小時綽綽有餘了,你卻花了整整一個小時。一點兒都不懂得珍惜時間。要知道,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
本來我心情就不好,現在又被潑了一盆冷水,火氣“騰”地上來了。我把報紙猛地摔到地上,衝著媽媽大吼:“我一天到晚除了作業就是家務,玩都不得玩,可你還是不滿意。你喜歡什麼樣的兒子你重新生一個好了,我可當夠了你的兒子。攤上你這樣的媽媽,真是倒黴透頂的倒黴蛋。”
這是我最勇敢的一次反抗。我不怕,大不了挨兩個耳光子,省得我13歲了還不知道什麼是耳光的滋味。
媽媽吃了一驚,呆呆地望著我。半晌,媽媽沉重地喘了一口氣,吃力地說:“吃飯吧。下午,我帶你到一個地方。”
嘿嘿,看來,太懦弱了就是要被欺負,家裏家外都一樣。我們班外號叫“小惡霸”的同學就說過,人弱被人欺,馬弱被人騎。吃飯就吃飯吧,下午看你把我帶到哪兒去,總不至於把我帶到公安局吧。我們是單親家庭,你平時不是愛說,我們母子相依為命嗎。如果你不要我了,你在昆明就沒親人了。那我……哎呀,那我到哪兒去呢……想到這兒,我趕緊坐下來吃飯,低著頭,心裏像有個小鼓在敲,咚咚咚的,嘴裏扒進些什麼也不知道,沒有了味覺。
出發前媽媽從箱子底下翻出我穿小了的衣服、褲子、鞋子,找出一大堆我以前玩過的玩具。出門後又買了30本練習本、30支鉛筆以及新華字典等學習用具和零食,什麼土豆片啦、蛋糕啦之類的。媽媽不像以往那樣叫我幫她拎鼓鼓囊囊的手提袋,對我冷冷的。
難道媽媽真的忍心把我送走嗎?送到什麼地方呢?我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轉。我後悔了,後悔不該頂撞媽媽。
天哪,媽媽帶我去的地方我做夢都沒想到——昆明市兒童福利院,通俗的叫法就是孤兒院。媽媽拿出記者證,以采訪的名義帶我進去。一直沒對我說話的媽媽終於開口了:“兒子,媽媽今天帶你來,是要讓你看看,什麼叫孤兒,什麼叫母愛。”
我懸著的心落了下來。我殷勤地伸出手去搶過媽媽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
昆明市兒童福利院坐落在昆明北郊的一個小山坡腳下。院內綠樹成蔭、鮮花盛開。嶄新的教學大樓和幹淨整潔的宿舍區給我的印象不深,印象深刻的是宿舍區的孤兒們。陪同我們進去的工作人員是一位穿白大褂的阿姨,她說:“裏麵的孩子,都是被父母無情拋棄的。”
我聽了,打了個冷噤。
阿姨先領我們到了一樓的大廳。這是小班,都是些不滿三歲的孩子。他們有的躺在床上哭,有的爬在地下亂喊亂叫。這間大廳裏十多個孩子,會走路的隻有一個,可惜他沒有雙手。隻見他拚命地用頭去撞牆,好像在發泄對人世間不公平的不滿,發泄他痛恨自己的父母慘無人道的行為。是啊,他的父母太狠毒了!這孩子雖然殘疾,卻是他們生命的延續呀!他們竟然殘酷地把他丟在垃圾箱裏。
阿姨說:“當好心人把他從垃圾箱裏撿起,抱到孤兒院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
我特別痛恨他的母親。書上說,虎毒不食子,可見他的母親比老虎還毒。失去了父愛就很可憐了,他連母愛都失去了。慘,真慘。
原來,失去了母愛的孩子,就像失去雨露的花朵。
二樓是中班,一間連一間的宿舍,裏麵的殘疾兒童都是五歲以上的。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瘸著腿,跌跌撞撞地走到媽媽麵前,深情而執著地呼喚:“媽……媽……”他口齒不清,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裏,反反複複隻會喊“媽……媽……”
看來,他失去母愛的時間太長了。不,他根本就沒有得到過母愛,所以他才那麼渴望得到母愛,渴望呼喚媽媽。
阿姨說:“凡是見到中年婦女,他就情不自禁地衝過去,呼喚媽……媽……”
我媽媽含著淚,緊緊握著他的手。
漸漸地,他安靜了下來,將頭靠在我媽媽的懷裏,他得到了來自“母親”的安慰和撫愛。
媽媽將帶來的零食拿出來遞給這些孩子們,一時間,他們紛紛圍攏媽媽,嘰嘰喳喳,歡呼雀躍。
原來,失去了母愛的孩子,就像失去天空的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