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外駕來的一輛馬車打破了村子裏的平靜,引得坐在村頭乘涼的婆娘陣陣打量。看那駕車的車夫穿著,竟然比村裏頭的富戶還要好呢。那些婆娘的眼睛恨不得能伸進車廂裏去打探一下,也好看個明白這車裏頭坐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這時馬車就在村頭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絹布狹領長襖的小丫頭,上前給眾位福了福,笑得眉彎彎的問道:“大娘安好,敢問此處可有一戶姓林的人家。”
“姓林的人家?”住在村東頭的趙嬸回頭跟幾個老姐妹們問了句:“咱們村有姓林的麼?咱們這一塊不都姓王嗎?”
“看你是老糊塗了,你忘了村西頭住的那位了,他們家可以從外頭搬來的,我記著好像就是姓林來著。”於是這你一句我一句的就給那小丫頭指了路。小丫頭又福了一福,道了句多謝之後便依路前去了。看著遠去的馬車,趙嬸突然想起:“我說,今兒一大早我就見著林家的閨女和小子都上山了,手上還拎著祭品來著,這回子家裏應該沒人阿。”
“你管那些做什麼,你說這找林家的到底是什麼人?這趕車的跟那下來問路的小丫頭通身的打扮可不差呢。”
正說著呢,就有眼尖的看到林家閨女抱著林家小子正從村外頭回來呢,於是便出聲招呼:“林家閨女,快些回去,你家有客呢。”林三娘拍了拍趴在肩上熟睡的四郞,扯了抹笑容應道:“謝謝大娘,我這就回去。”
看著林家姐弟的背影,村頭那些婆娘不由的歎了口氣,還記得幾年前他們一家子從外頭搬進村子時一家和睦的樣子,現在卻隻剩下二個小人苦苦支撐了。唉……
今天是父親周年祭,三娘帶著自家四郞一大早就進山拜墳,隻不過短短幾個月,墳頭的草已經長得很高了,三娘將一塊布交給四郞之後就開始除草,一邊除草一邊分心聽著四郞用稚嫩的聲音將這一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說給父親聽。聽著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三娘的眼淚就順著臉龐流了下來,但很快三娘就擦去了眼淚。
除過草,抹幹淨墓碑之後,三娘將香燭、祭品一一擺開,帶著四郞一起上香磕頭。倒上一杯水酒慢慢的灑在墳頭:“爹,這是你最喜歡的米酒,你給你帶來了。四郞也比去年懂事了,會幫著喂雞了呢,家裏一切都好呢……”
四郞規矩的跪在墳頭,看著姐姐上香、倒酒,一臉迷茫的問道:“阿姐,爹爹真的不再回來了嗎?”
“嗯,不回來了,以後就隻有阿姐和你兩個人了……”三娘的話語裏帶著一絲疲憊。爹,娘,若是你們沒走該多好,沒有你們的日子真的好累。四郞過年也六歲了,若你們還在的話,娘也該給四郞啟蒙了,還記得當年娘教我念三字經呢……看著那一抹香煙朝天而去,三娘心頭是有千言萬語卻是怎麼也道不出來。掃過墓祭過墳之後,眼看天色也近午了,三娘這才帶著四郞下山了。
離家遠遠的就能看到有輛馬車停在自家院子外頭。三娘有點吃力的抱著四郞往家趕,心裏正在奇怪這是哪裏來的人要尋自家?不由快行了幾步,也不管停在路上的馬車,自顧自的開門進屋先剛四郞小心的安置在床上。
“此處可是林宅,我家夫人前來拜訪。”穿著絹布狹領長襖的小丫頭立於院前脆生生的通報著。
聽到聲音的三娘匆匆從室內出來:“此處正是林宅,不知何方貴客光臨寒舍。”小丫頭笑著福了福,雙手遞上一張拜貼,三娘猶疑了一下才接過拜貼,仔細一看原來是位王夫人前來訪故友的。三娘打開大門將人請了進來。隻見那位王夫人扶著小丫頭的手,動作優雅的踩著矮凳從馬車上下來。
將客人請進門,安坐在東屋,再匆匆的奉上香茶:“粗茶一杯,還請夫人不要見笑才好。”看著王夫人端起茶杯輕輕的啜了口茶水,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客套話。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家裏的茶葉就再也沒有添過,剛才泡茶時這才發現茶葉已然有些發黴了,但急於泡茶,也隻能稍作挑撿用之。
王夫人衝著三娘笑了笑:“雖不是名茶,卻也別有一番風味。”三娘聽了不由臉紅。但王夫人下一句話就叫三娘臉色變之。“敢問此間主人何在?不如姑娘如何稱呼?”
“不知道夫人要尋何人?先父先母已離世,此間隻剩下我與四郞相依為命了。”三娘恭敬的回話。隻聽得王夫人一聲輕歎,似是可惜故人如此早的離去,又似是另有含意。
此時的王夫人內心也是百般糾結。早年時林家與王家走得近,兩位當家人即是同一年生人,又是同一年中的舉人,到後來兩家女主人又差不多時候有的身孕,所以就有了後來的指腹為婚,雖然沒有交換了婚書,但也是互換了信物的。隻是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兩家人斷了聯係,漸漸的也就忘了還有這一樁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