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配16(結局)(1 / 3)

高速公路前方鋪設了路障, 湯臣將車子停下, 抬頭看到梅嶺山道的路標牌。這裏就是當年母親出車禍去世的地方, 也是他人生巨變的開始。

是就到這裏為止, 還是繼續向前?

湯臣猶豫了, 那隱藏於黑夜中的梅嶺在天際盡頭起伏, 仿佛一隻沉睡的巨獸。

他終究是被魏太太的那些資料勾起了好奇心, 下了車,跨過路障,緩緩向梅嶺山道更深處走去。從梅嶺山道重修之日開始, 便經常有工人意外受傷。望月宗主陵墓所在地,難道和這個有關嗎?湯臣開啟了五行之眼,卻在一瞬間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震撼。

因為他看到天地間視野內的五行之氣, 正瘋狂向著同一個方向奔湧, 仿佛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旋渦,將這些五行之氣吞噬進去。森森黑氣繚繞在每一寸土地上方, 倘若仔細辨認, 就會發現那些黑氣原來是一種陣術符文所散發的幽光。

湯臣從看到這些符文的第一眼開始, 便覺得莫名熟悉, 那些符文中好像有某種東西與他靈魂相連, 牽動心弦。隨著他一步步踏入, 繚繞的黑霧絲絲縷縷從地麵卷起,滲透進他的身體裏。

他被一種濃濃的絕望感包圍了,散亂的記憶再次重現在眼前——

冰冷的墓室, 七根棺材釘封死的石棺。暗無天日而又沒有希望的苦守, 換來的不過是那人臨死前憤而寫就的一句話:千年空等,一朝荒夢。

一棺之隔,生死相隔,他們永遠都是兩條無法相交的平行線,隻能以這樣一種方式相守。

然而那些人,就連這樣的清淨都不肯留給他們。望月宗主活著的時候,他們打著正義的旗幟像臭蟲一樣來騷擾,望月宗主死後幾百年裏,他們依然不肯死心,像鬣狗一樣伸著鼻子四處尋覓,覬覦著這個所謂魔頭的畢生珍藏。

既然如此,那麼就應該讓他們明白,貪婪者注定要為貪婪付出代價。

終於,他推開了陵墓的石門,從裏麵走出來,冷眼看著那些不斷嚐試侵入陵墓的人。

守護陵墓的陣法層層布下,最後竟是以毒誓為咒:寧肯生生世世為惡胎怨種,血親盡絕,不得好死,也要布下這倒行逆施的殺陣。

敢擾宗主清夢者,必然有去無回!

薛子林在車上睡著了,等他再次醒過來,發現梁若已經不見蹤影,車上隻有他一個人。透過車窗往外看,發現這裏還是荒郊,薛子林立刻嚇精神了。大半夜梁若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什麼意思?不過很快他又安下心來,緊繃的神情也隨之和緩。

因為他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另一輛車,亮著兩個車前燈,那是屬於秦孝義的車子。

薛子林整了整衣服,開門下車,快步向秦孝義的車子走過去。

“先生!”薛子林笑得燦然,然而當秦孝義的車窗降下,看到那個倚靠在秦孝義身上的男人,薛子林唇邊的笑容卻僵住了,“啊,原來程先生也在啊。”

“聽說你那部電影的首映很成功,恭喜了。”秦孝義的語氣還是那樣溫和。

“這都是先生給我的機會。”薛子林有點激動,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孝義,“沒有秦先生,就沒有我。”

秦孝義沉默片刻才抬頭,直視著薛子林的雙眼,“子林,現在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隻要和秦先生在一起,薛子林無時無刻不是開心的。

“嗯,開心就好。”秦孝義點點頭,目光中竟難得流露出他從來不曾給薛子林的溫柔和憐惜,“子林,你開心就好,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薛子林看不懂秦孝義此時的神情,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忽然驚恐地發現,他的身體不能動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梁先生已經準備好了嗎?”秦孝義目光卻再也沒有向薛子林那邊看,隻是將程書落從車子裏抱出來,細心地用自己的大衣將昏迷的程書落包裹嚴實,似乎害怕他著涼。

“現在隻差最後一個人了。因為秦先生找來的這五行神器不是上古神器,施展移魂陣時成功的幾率會大打折扣,隻有借助於望月宗主陵墓附近遺留的上古噬魂魔陣,才能提高移魂成功的可能性。既然要借助於魔陣的威力,那麼自然是由魔陣的主人親自到場施展移魂陣比較好。”

梁若的聲音在薛子林身後突兀地響起,但是薛子林已經沒辦法轉身去看他了,因而並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麼。

一種毛骨悚然的涼意從背脊竄上,薛子林想要再叫一聲“先生”,卻張不開口,隻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秦孝義。腳下忽然亮起一片紅光,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片古怪的圖案上,那發著光的紅色紋路以他為中心,在地麵上彙聚成為一個發光的圓,緩緩流動,顏色越來越深,像一灘猩紅色的血池。

“你怎麼能確定那人願意幫我們施展移魂陣?”秦孝義問。

“我也不能確定。”梁若還是那副笑臉,回頭向黑暗處望去,神情無比期待,“隻能說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但這東風能不能吹來,還是要看天意了。”

湯臣在一條漆黑的路上緩緩行走著,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他在什麼地方,隻是突然看到眼前有一束光,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心中一陣暴躁。

這又是哪裏來的宵小,膽敢侵擾宗主長眠?

殺死,殺死他們,一個不留。

心底裏一個聲音這樣叫囂著。

梁若看到麵無表情兩眼空洞的湯臣,滿意地笑了,“秦先生,我想我們要等的人來了。”他伸出手,五個光球從他掌中飛出,將薛子林團團包圍起來。“麻煩你將程先生放到這裏,移魂陣很快就能開啟了。”

秦孝義依言將程書落放在指定位置,卻不肯退開,一直守在程書落的身邊,緊緊握著他蒼白的手,目光片刻不曾離開他。

梁若看了看程書落和秦孝義,又往薛子林那邊看了一眼,笑道;“秦先生給程先生選的身體真的很用心,他很適合程先生,應該可以和他的靈體契合得很好。”

到這一刻,薛子林就算完全不懂陣術,也能看明白了。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被秦孝義從小山村裏帶出來,他送他上學,讓他衣食無憂,他讓他看到了原來的自己永遠不會窺見的琉璃世界。他以為自己做了幾輩子好事,才修得了這一世的運氣,不自量力地偷偷愛慕著他,甚至膽大包天地猜想,會不會等到他病重的愛人死去,而他也足夠優秀時,他也能多看他兩眼,給予他同樣的溫柔注視。

薛子林一直在做一場春秋大夢,哪怕明知道不是真的,也想自欺欺人一會兒。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夢醒後揭開的真相,會這樣殘忍。

他在他的眼中,從來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隻是一劑救命的藥引。

薛子林想要痛苦尖叫,想要掙紮反抗,想要大聲質問,可是他的嘴被封住,身體一動也不能動,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飼養。

他就是個笑話。

湯臣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猩紅色的法陣,法陣中站著一人,麵目模糊不清,卻又好像有無數張清晰的人臉不斷變化,凶狠,貪婪,嘲諷,同情,幸災樂禍……他的視角一會兒變高,一會兒變低,好像他忽而是個站直身體的成年人,忽而又四肢著地趴在地上,不知道變成了什麼貓貓狗狗。

一個聲音不斷在他的耳邊慫恿著:殺了他,抽了他的魂,讓這個人永世不得超生!

湯臣竟然覺得這個意見很有誘惑力,心底隱藏在某個角落的殺意開始蠢蠢欲動,讓他想要屠戮。

報複他們!毀滅他們!將他所受的,全都還給他們!

然而就在這想法幾乎要吞噬掉他殘存的理智時,一個聲音突然在潛意識中響起。

“我在等你回來。”

有人在等他,等他回家。

那麼他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裏?

湯臣迷惑了,慢慢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下,那些深藏於地底的黑氣原本正在張牙舞爪地向外掙紮,仿佛要脫離某種束縛,卻隨著他這一放手,又灰溜溜地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