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國,徽城,大明宮。
墨綺閣。
今夜月色正好,守閣的小將士見著西下無人,抬起眼皮偷偷觀望那輪銀盤,但也隻敢看一眼,在收回目光那一瞬,一道白影似劍光從他眼睛閃過,小將士不由握上佩刀,跟著那白影看去,目之所及卻空無一物,墨綺閣外除了雕梁畫棟便是珠窗網戶,小將士這才稍稍安了心,手仍緊緊舊握著佩刀,雙目炯炯有神似乎能看穿夜色,墨綺閣淩空而建,底下全憑八個柱子支撐,若非輕功了得,不靠外物根本無法上去,此地乃是放置宸國曆代帝後畫像之處,雖不比其他宮殿閣樓有珍寶無數,可宸國始帝聖諭擅闖者誅,是以,此地人煙極少,又恰逢今夜元宵夜,隻留了他一人看守,若是有人在他當值闖了進去,他這顆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墨綺閣內,段瑾岫捂著嘴巴依著窗欞偷笑,一雙鳳目彎成兩條縫隙,她可不敢笑出聲來,這地方可不是她能來的,若是被父皇母妃發現,她定吃不了兜著走!
段瑾岫看了會,便覺得無趣,便放下了手輕步從窗邊踱步至閣中央,閣中點著長明燈,段瑾岫走得越近,燈光越亮堂,一張無比清俊的麵容愈加清晰,觀其相貌,段瑾岫與季筱韻有七分相似,眉眼還有鼻卻是與段弘玨相像,一雙鳳目更是實打實的與段弘玨一模一樣!是以,段瑾岫不似季筱韻清純可人,而是清俊非常。
段瑾岫一身素白宮裝在長明燈前駐足,雙手反探於後背,仰著清俊的小臉仔細盯著眼前畫,漂亮的鳳目閃著好奇,她看的這幅畫畫得是她的皇祖母,可畫中人隻有一個完美的側臉,不免讓她小聲嘟囔,“皇祖父真小氣,都不讓人看皇祖母。”自小,她便是最受寵的小公主,最寵溺她的便是她的皇祖母,可惜她皇祖父早早退位,帶著皇祖母雲遊四海去了,幼時見得還多,現在連她也至豆蔻年華,一年都難見一回。
段瑾岫癟癟嘴,偷偷朝皇祖父的畫像扮了個鬼臉,但又想到父皇和皇祖母長得極像,心情便又好了起來,她看不著皇祖母,可她每日都能見到父皇,這樣想著,段瑾岫便又快活起來,清俊非常的麵容漾開一絲笑意,如往常一樣,單純爛漫。
“啪嗒”
一絲極輕的窗欞移動聲在閣中響起,微不可察,段瑾岫還是聽見了,側身一晃白影一閃,人已至窗邊,速度之快確如小將士眼中的劍光。
“噓,牧之哥哥你小聲點,他會聽見的。”
段瑾岫輕巧關上窗,聲音輕若蚊吟。
杜牧之溫和一笑,“我隻是一介書生,能上來已經不錯了。”
那聲音溫和帶笑,但!足夠一丈之外的人聽見!
段瑾岫的臉色一白,趕緊捂上杜牧之的嘴,鳳目一眯,嗬道,“他會聽見的!”
杜牧之以掌心推開段瑾岫的手臂,笑容依舊,“放心,我讓他睡著了。”
段瑾岫一驚,轉而笑開,一雙鳳目透著智慧,“睡著也好,總歸他明日也不敢稟告父皇的,牧之哥哥真聰明!”將士當值睡著本是大罪,這墨綺閣又未曾丟東西,他豈會向他人稟明他的罪過?!
在這份誇獎中,篤定的杜牧之不由腳下一虛,段家的人啊,都是極聰明的,就連這年紀最小的四公主也已是冰雪聰明了。杜牧之狠了心掐滅僅存的不忍,抬步上前,張口欲將腹中準備將近半月的話說出,目光卻在觸及那抹白影閃現猶豫,十年了啊,他們朝夕相處了十年,他一說出口,那便毫無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