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玥看著那張診斷書沉默了好一會兒，陳醫生從她那悲傷的表情上也能感覺到她的情緒，並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程小玥還記得顧之洛之前是一個健朗的老人，精神頗好，還經常與朋友們一起下棋、賞畫，像這次的慈善拍賣會，在過去他也是經常舉辦的。
這些年來，他資助過的貧困山區兒童也有過不少，過年過節，顧家還能收到這些孩子的感謝信。
對程小玥，他的態度也是極為溫和，她跟顧夏陽分手了，再次見麵的時候顧之洛仍然把她當女兒，並沒有指責她一個字。
程小玥對這位心地善良的長輩心中還是有些愧疚的。雖然她不想跟顧夏陽有所牽扯，但這位長輩她還是很願意尊敬的。
過了好半晌，程小玥抬起頭來，擦去了淚水，向陳醫生問道：“醫生，這種情況還有治好的可能嗎？”
盡管這麼問著，但根據那些文件上所寫的病情嚴重程度，程小玥心中也已知道希望渺茫。
陳醫生搖了搖頭：“話也不能說死，但是，可能性確實比較低了。”
陳醫生的這種委婉用詞，程小玥還是聽得懂的，所謂的“可能性比較低”就約等於沒有可能了。
“那，他還有多久？”程小玥實在是說不出那幾個詞，隻得含糊地問道。
陳醫生顯然是見慣了這種情況，理解了程小玥的意思，手指點了點診斷書上的那幾行字：“你也看到了，術後感染導致的器官衰竭，尤其是肝腎功能，影響很大，我們現在每天都在給他用儀器做透析。”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即使像現在這樣用最好的藥物、最貴的儀器來維持著生命體征，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程小玥打斷了陳醫生：“這些我都知道，請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還能維持多長時間吧。”
陳醫生歎了口氣，憐憫地看了一眼她，說出了真相：“應該最多也就兩個月了，說不定這個月底就，你們家屬，還是盡早準備後事吧。”
程小玥咬了咬嘴唇，問道：“器官衰竭的話，不能做器官移植手術嗎？”
“移植手術？可以是可以。”陳醫生沉吟道，“這個可能性我們也討論過了，如果做腎髒移植手術，還是有一定成功幾率的，但是現在捐獻器官的人太少了，顧先生要排號的話，恐怕兩個月是遠遠不夠的，就算辦了加急，也至少要等半年才能拿到。”
“那如果現在有人捐器官呢？”程小玥沉聲問道，雙眸中滿是堅定的神色。
陳醫生看了她幾眼，表情有點驚疑，但很快又笑了起來：“如果你要捐獻器官，我們當然是歡迎的。請你在這裏填一下資料，然後我們安排人給你做一下配型測試，如果沒有出現排異反應的話，那就可以為顧先生上手術了。”
程小玥點點頭，拿過資料表，在上麵填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聯係方式。
這麼好的人，生命卻這麼脆弱，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顧之洛走向死亡而自己卻什麼也不做呢？
反正人的腎髒有兩個，她之前了解過，捐出去一個以後並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很大影響。
當程小玥填到表格最下麵的也是最重要的“知情同意條款”時，卻有些遲疑了。
這樣的決定她沒有問過林逸琛，也不知道林逸琛會不會同意。他肯定不會同意的，他又沒有見過顧之洛，而且林逸琛對顧家的一切都十分反感，怎麼會讓程小玥捐一個器官給顧家的人？
說不定，他還會以為是顧夏陽懇求自己，自己才迫不得已地同意捐獻器官的。
程小玥暗自搖了搖頭，她做這件事並不想讓顧夏陽知道。她隻是為了顧之洛，並不是為了顧家，也沒想著讓顧夏陽念她的情。
就算手術再成功，肯定也是對健康有一定的影響的，而且還要住院觀察、療養一段時間，這肯定瞞不過林逸琛的。
程小玥腦海中閃過林逸琛的臉，又閃過顧之洛為她斟茶時臉上和藹的笑容，最終使勁搖了搖頭，不去想這些，在表格上快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逸琛的態度，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還要做配型測試，也不是一定就能配上，程小玥如此僥幸地想著。
如果配不上，也算她盡力了，這件事也沒必要告訴林逸琛了，以免他又發脾氣。
陳醫生收回了簽好的表格，略略瀏覽了一下，微笑道：“感謝程小姐的慷慨無私，他有您這樣的家屬，真的是很幸運。”
程小玥含糊著，並沒有否認“家屬”一詞，如果她說自己跟顧之洛並不是家屬，他們可能會覺得她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