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魚肚白裏亮出第一道光芒,淡金色的陽光投在灰色的鐵劍之上,長劍微顫,似是為即將到來的死亡哭泣。
今日淩晨,烽火赤焰鳥帶著前線戰敗的消息一路從遙遠的北原飛向承武帝國的帝都,灑下一片血雨。
承武帝國大敗於北原,無一人生還。
望月城流言四起,匪徒叢生,極盡享樂,度過人生中最後一段時光。但大部分人還是像葉寧這般沉默著,在沉默中等待死亡。城主府一片繁忙,卻詭異的安靜,奴仆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醉生夢死,如雕塑一般望著那些進進出出的修士。
卻有一人照常在靈草園裏工作著,他習慣了每天醒來就做事,回到房裏就睡覺的日子,他不能忍受徒勞等死的行為,但又無力回天,所以他繼續工作著,身軀淹沒在靈草中。他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細心的刷洗一遍靈草的綠葉與花苞,再嚴格的給每一個坑裏的靈草澆灌三滴靈泉之水。
他是如此認真,如此平靜。
突然間,他後麵傳來一個聲音:“葉寧,這些靈草馬上要燒掉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葉寧站起身來,對著來人施尊重之禮,他邊走邊說道:“李管家。”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那李管家作揖道。
葉寧眉頭一皺,雙手拖住那李管家:“如今我還能做什麼事呢?”
“這件事,非你不可。”李管家抬頭,緊盯著葉寧漆黑的眼瞳。
葉寧沉默了一陣,他沙啞著聲音問道:“什麼事?”
“你也知道我承武帝國的精銳在北原大敗,老城主和一眾張老都戰死在了北原,望月城首當其衝……”那李管家愁眉苦臉,顯然內心極為沉重。
這些葉寧都是知道的,望月城距帝都之遙遠,無修士無凶陣守城,帝國難以支援。而旭日仙盟在北原大勝,估計現在已經朝著望月城進發了。
葉寧耐心聽著,不溫不火,不言不語。
直到那李管家說道:“你雖不是修士,但身上有青月狐的血統,半人半妖,勉強也算是個修士,應當盡望月城的修士之責。”
到這裏,葉寧已經徹底明白了那李管家的來意了,他的神色逐漸冰冷了下來,但他還是忍耐著,一言不發。
“你也是個聰明人,知曉我望月城的修士應戰死在沙場,死在凡人之前。”那李管家低頭說道,“少城主欲去帝都搬救兵,他會帶一些家眷和仆從一同前去……”
“你妹妹錦葵,我看她聰明伶俐,二夫人正缺少一位侍女……”
那李管家點到為止,不再多言,隻是盯著葉寧。
葉寧反瞪那李管家咄咄逼人的眼神,他眉頭一皺,不說那位少城主膽怯逃走之事:“我隻是一個凡人,奴仆,為什麼少城主會在意我?”
“少城主欲搬救兵,自然需要人死戰保城。旭日仙盟殘暴,望月城守不住,我們遲早都是死,何不如像修士一樣壯烈犧牲,還能救家人一命。”李管家三言而顧其他,隻是上前一步說道。
葉寧突然一笑,笑得極為燦爛,眼神極為諷刺。
說是通知,其實是命令,他沒得選。他轉頭望向城主府的南邊,眼神極為溫柔。
“想什麼呢?笑的這麼開心。”粗狂的聲音將葉寧從溫暖的思緒裏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
“沒什麼。”葉寧搖頭道。
那漢子依偎在葉寧身旁的一顆樹上,濃眉大眼,刀放在地上,他一手拿著酒,一手拿著烤肉,大快朵頤:“年輕人就是臉皮薄,肯定是想哪家的漂亮妹妹了。”說罷,他搖搖頭,望著望月城的位置,歎了口氣:“我也想小桂花了,真想再摸一摸她那嫩嫩的小手,嘖嘖,那臉那胸……”
他迷醉似得咽了幾口口水,又喝了一口大酒,比葉寧的大腿還要粗的胳膊搭在葉寧肩上,豪爽的大笑:“可惜回不去了,不然還能帶你去嚐一嚐女人的味道。”
那些沉悶的喝著酒,發呆的修士就像機器一般,散落在各地,靜靜的喝著酒,或是撫摸著什麼東西,回憶著。
葉寧不善表達自己的情感,他望向了無邊無際的黑夜,隻是默默的想:“就要死了啊……”
“你是修士,投降的話旭日盟應該不會為難你。”葉寧撇開這嚴肅的話題,他討厭這種絕望的感覺。
“你這小子,說什麼呢?”那漢子卻嚴肅了起來,好像葉寧說的話玷汙了他似得,他嚴厲的說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大修士,但恪守道心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可是活著,總是好的。”葉寧低頭,心情複雜。
如果自己和錦葵有一線生機,他也不至於要通過賣命來讓錦葵獲得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