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之音
:“這箜篌實在是好,我最喜歡的就是箜篌啦!”清澈的女聲,滌塵從未聽到過這麼好聽的聲音。滌塵循聲望去,隻見六個背包客,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三男三女,最大的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王叔,我就是洛川。”
領頭的一個高高大大肥肥壯壯的男生說。
:“原來是洛川啊!”王大叔布滿皺紋的臉上裂出一道道橫紋,縱是滄桑滿溢也泯不去那眉宇間的歡喜。
:“多虧了王大叔,我們都是因為王大叔,才能夠繼續學業的。”洛川向身旁坐著的滌塵解釋道。
:“這些都是我十年前資助的孩子們。”王大叔說。
原來是這樣!滌塵從小就知道,王大叔身為村中唯一的醫生,醫術精湛,醫德高尚,經常布施村民們藥材,沒有想到,王大叔不僅布施藥材,而且還資助學生。滌塵心想,書中所說的上善若水,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孩子們,你們學業重要啊,怎麼還有時間來看老頭子啊……”
“爺爺,我們想你了啊。”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開口道,看起來有些膽怯內向,聲音卻出人意料的清澈動人,是那個說喜歡箜篌的女孩子吧。
這時,舞台奏起了纏綿悱惻的曲調,有箏,有笛。
:“這是《鳳求凰》吧。”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孩說道。
:“我不太懂音樂,隻覺得這樂曲中蘊含著叫人心折的情感。”洛川說。
:“哎呀,毛哥,看不出來呀,你對音樂還挺有研究。”女孩說道。
滌塵隻知道,《鳳求凰》是古琴曲,是司馬相如贈予卓文君的。
:“這是黃梅戲,《鳳求凰》。”王大叔看著手中的節目單說。
滌塵於戲劇所知不多,隻是奶奶平時愛看,奶奶平日裏最喜愛的戲曲家是梅葆玖,奶奶常常說,葆玖先生的戲唱得出神入化,聽了葆玖先生的戲,便覺其餘的都是些糟粕,不堪入耳。從此滌塵便覺得凡是戲劇,都是此音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所以這次的黃梅戲,滌塵也在心中暗自留心。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婉轉的唱腔從舞台傳來,純正溫厚,既有鄉裏人家的質樸醇厚,又有黃梅戲的細致入微。
聽著這天籟,滌塵陷入了過往,回憶似珍珠,散落了一地。那是爺爺的照片——黑白縱橫中,立著一個瘦瘦小小拿著扇子的白麵小生。爺爺在吹嗩呐之前曾唱過京戲,做過小生。在那個動蕩紛亂的年代,農民大都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為了生存,爺爺被家裏送到戲曲師父那裏學藝,一來可以減輕家中負擔,二來可以學到一項技藝,將來生存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藝。爺爺的童年,就是在戲班中度過的,如果爺爺聽到這黃梅戲,會作何評價?
外麵下起了雨,絲絲雨滴飄落,飄在樹梢上,飄在泥土裏,卻不知潮了誰家屋簷?
雨影婆娑著,淅淅瀝瀝,點點滴滴,奏出了綿柔音律。
突如其來的雨卻絲毫沒有影響觀眾的興致,寂寥的雨觸上這熱鬧的人群,便淋濕了這份喧囂。冰涼的雨滴下,無數紅塵的紛擾無常,糾葛纏繞,在這一刻,仿佛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聽著雨的低語。觀眾們在不染塵埃的雨的洗滌下,心中的溝壑都消失了,澎湃的欲望也都沉寂了。
雨終於還是來了,正好洗洗這大地久積的疲乏和累贅。站在舞台後的滌塵淡淡想著,在滌塵心中,無論是雨天還是晴天,家鄉之景都有獨特韻味,雨天的連華村淡泊出塵,彷如晴天的連華村溫暖明媚。觀眾們就這樣,隔著如絮的雨幕,看著演員們演繹人生的悲喜。雨聲如織,縫住了離合悲歡,縫住了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