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福剛走到寢宮外,芙蕖連忙停止磨盤一樣打轉的腳,連忙迎上來。她麵上的笑容帶著一絲忐忑,兩分尷尬。
她斟酌地道:“趙總領,你看是不是應該叫個禦醫來?”
趙全福看著她那副窘迫得恨不能鑽到地裏的模樣,笑道:“禦醫就不用了。”大王略懂把脈,娘娘若有妨礙,大王一把便知。若真有問題,早該傳禦醫了。倘若娘娘的身體真有那般嬌弱,大王就該暗暗叫苦了。
想一想適才大王那張黑漆漆的臉,趙全福心有戚戚地搖一搖頭,雖然他是個被去了勢的殘缺之人,但是大王之苦,他本能地有些感同身受。
做到一半發生這種事,可憐!
意識到自己有了大不敬的想法,趙全福連忙把亂七八糟的思緒踢出腦海之外。當著芙蕖的麵,他叫來一隊宮廷侍衛。
“大王有令,今日湯池值守之人——斬!無赦!”
芙蕖的腦袋嗡地一響,眩暈了起來。隻聽趙全福時遠時近的說話聲,道:“芙蕖姑娘,跟咱家一起送她們一程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拖動毫無知覺的腿,和趙全福一起重回湯池的,眼看著宮人被堵了嘴拖出來,眼看著寒光泠泠的橫刀被舉起,又眼看著匹練般的刀光落下,那一顆顆人頭滾落在地麵,鮮血噴濺成紅泉,染紅了宮中的青石板。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轉眼就悄無聲息地凋零了。
雖然跟在王後身邊沒有多長時間,但芙蕖已然有些不記得宮中的恐怖,甚至已經沒有那麼懼怕大王,然而今日之事卻像一記悶棍,狠狠敲她一個警鍾。
趙全福深知怎麼摧毀一個人的意誌,更何況是芙蕖這樣一個還有些天真的姑娘。他擺一擺手,讓人把屍體都拖走。
“知道大王為什麼留你一命嗎?”他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溫和。
芙蕖有些恍惚地跪到地上,衝著寢宮的方向叩首道:“奴婢,謝大王不殺之恩。”
趙全福指一指湯池的房門,提點她道:“今晚在這道門外,你聽到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漫長的黑夜終於還是過去了。
卯初時分,淩陽城趕早做早點買賣的小商販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今日的儒生似乎都起得分外早!客人多,生意就好。這樣的好事,請再來兩打!
小販把包子和饅頭遞過去,熱情地問道:“郎君,今日可是有大型的雅集要舉辦?”
儒生炫耀般地笑道:“那可不是雅集!咱們是要聯名向大王諫言!如今新後牝雞司晨,這可是衛國史上從未有過之事,豈容她一小小妖後顛倒乾坤?!如今衛國有難,正是我等儒生盡忠報國之時!”
友人扯他道:“你跟他說這些作甚麼?提防事不秘,壞了大人謀劃。”
“他一個小販能懂甚麼?”
儒生不悅地嘀咕反駁,但到底不敢再耽擱,便和友人一起匆匆離開。
小販又送走幾位客人,買賣一時清閑了,便和附近幾個熟識的商販叨叨這件事。他忿道:“我確實不懂背甚四書五經,卻也知道一件事,但凡大王不高興,便誰也不要有舒坦日子過!管天管地也管不著男人寵老婆吧!也不知王後哪裏惹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