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苦難的再憶(1 / 2)

夜色悄悄地吞噬著淡紫色的天空,麵前的水龍頭裏流動著的是無盡的憂傷……

離開家已經四個年頭了,那顆漂泊者的心依舊在喧囂的街市裏漂泊,沒有人願意關心自己的此刻是生是死,隻有這反複又單調的洗碗水聲還在回應著他孤獨又冷漠的心緒。

流水聲裏,窗外的天空下,被現實吞沒的思緒正一點點的回歸到四年前的那個傍晚:

天空仍然是一片無盡的紫色,都市的霓虹不知在何時映亮了錯綜複雜的街道。簡天憫在家中耐心地等待著父母的歸來,視線裏那扇門被移開了一個小縫,母親低著頭走了進來,迅速地從他身邊走過,猛地推開了緊閉了一天的門。簡天憫趕緊走向母親的臥室,可門就在自己麵前無情地關閉了。他高喊著“媽媽開門”,可裏麵翻箱倒櫃的聲音越來越響,門卻依舊保持著它的沉默,將一個稚嫩的孩子拒之門外。

終於門被打開了,媽媽的淚水像一眼無盡的泉水,流淌在蒼白的臉上。她低下身子,用手一遍遍的撫摸著隻有十三歲大的天憫,哽咽著一係列模糊的語段,然後拖著箱子走出了家門。他想追趕,卻不小心被門檻絆倒,痛得哭出聲來。

淚光裏那個熟悉的身影漸行漸遠,然後微小地無法辨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的他呆呆地坐在冰涼的門檻上,望著頭頂上的天空,第一次發現原來紫色代表著傷痛。

直到深夜父親才醉醺醺地回來,往沙發上重重地一摔,響亮地打起呼嚕來。天憫肚皮的叫聲在深沉的鼾聲中顯得無比軟弱,他到冰箱裏找了好久,才發現一個西紅柿,還有點爛了,但還是消除了些許饑餓。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九點了,早過了上學的時間。他走出房門一看,沒有一個人在家。心中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在寂靜裏被一點點放大。沙發邊上有一本東西,他走過去打開一看,是一本離婚證書。沒有人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可事實總是帶著那麼點殘酷的味道,讓人難以接受。

媽媽走了,不知道何時回來,爸爸也走了,也許不會回來了,天憫在心裏默默想著。昨天剛止的泉,今天流成了一條條細小的河,悲傷在其中發酵,釀成了痛,釀成了恨。

饑餓像一場暴雨擊打著他空空的腸胃,讓他漸漸變得痛苦難耐。廚房裏的每一個鍋他都反複地掲了好幾次,可除了小半鍋餿了的湯,他連一粒飯都未曾找到。

他又到父母的臥室裏找錢,隻找到一張皺了的二十塊紙幣和十幾枚麵額各異的硬幣。他拿著這些錢,在樓下的麵館找了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碗清湯麵便低下了頭。感覺到有人注視著自己,天憫緩緩抬起了頭,那人卻在目光觸碰時匆忙躲開了,可天憫還是看到了他眼中滿滿的悲憫…

天憫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麵端上時,他發現麵比平時多了不少。再用筷子撥了撥,竟發現裏麵有一大塊肉,他剛想告訴服務員端錯了,一抬頭就看到了服務員姐姐那調皮的眼神,示意著他快吃吧,他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初春,眼裏的寒冰融成了兩行淚,滴進了自己的麵碗。

回到家中他躲進了自己的房間,他不知道究竟世界怎麼了,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就這樣在書桌底下坐了好久好久,直到黑夜一點點走進他的小屋,抹去了他所有的思緒。

第二天的陽光準時地來到這片憂傷的土地,喚醒了一個睡夢中的孩子。

想到這裏,廚房裏的天憫抑製不住了,一顆滾燙的淚倏地劃過他英俊的臉龐,滴落在他的手背。

蔡師傅在旁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說道:“小家夥,想家了吧?我以前剛出來學燒菜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喜歡看著天空哭鼻子。現在想想二三十年就這麼過去了,可真快哩~!”

簡天憫輕輕地點點頭,繼續抓起一個個油膩的盤子,讓他們在清水中快樂地徜徉。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已經有好幾年了,這幾年裏自己變了太多,變得與這個城市一樣陌生。

晚上十二點飯店關門了,於是他不得不離開這裏,到他棲息的地方——一個廢棄的小廟,那裏住著幾個乞討者和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天憫回來時,所有人都睡得深沉,對於這些人而言,隻有在深夜他們才是與他人同等的,畢竟上天給予了所有人享受睡眠的權利。而白天一到,他們就將在別人厭惡的目光裏無限地被縮小,直至卑微。他們的存在仿佛隻是為了給某些人提供自信,讓那些無知的人還能保有一絲虛榮。

天憫雖然累了,但他怎麼也睡不著,因為今天是他十七歲的生日,這一個本該有無限可能的日子,現在帶給他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孤獨。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可他總想說些什麼,而不是沉默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