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叫阿強。”我連忙擺手,又指向阿勇說道:“你找的阿東在那裏呢。”
阿勇動作也不慢,手一揚引向阿海:“四婆四婆,阿東在帶我們摘番桃子呢,你不會怪我們吧?”
四婆看看我,又看看阿海和阿勇,最後一跺腳:“我不管你們誰是阿東,反正都是我的孫子,快點下來,阿婆分糖給你們吃。”
偷摘果子被主人捉個現行,我們都乖乖地溜下樹幹。四婆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果,在我們每個人的手裏塞兩顆:“這個不能多吃啊,剩下的我下次再給。你們等一會,我給你們煲糯米粥去。”四婆把剩下的糖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又顫巍巍地扶著牆壁走進屋裏。
我們三個大眼瞪小眼,阿海最先反應過來:“走啦,還呆在這裏等著吃糯米粥啊?”
於是我們嘻嘻哈哈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小孩子就是這樣隨心所欲——說得好聽一點,那是天真爛漫,不懂人情世故;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沒心沒肺,不懂事。長大之後,懂事了,然後有自己的孩子,為自己不懂事的孩子煩惱,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惡性循環?
…… ……
就在這天夜裏,漆黑無月色也無星光,有些悶熱,空氣仿佛凝固成一團似的,無論是人的心裏還是黑沉的夜幕,都讓人有一種有某種東西要鑽出來的感覺。
四周很靜,時不時響起兩聲無氣無力的狗吠。村頭突然晃起幾道手電光柱,夜幕被撕破了,惹得一陣瘋狂的狗吠,令人生出不安的感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朝村頭望去。
我看見姑丈家門前也亮起了數道手電光柱,看來是作為村長的姑丈帶人去打探情況去了。時間似乎過得異常艱澀,好不容易等到報信人,時宏大叔匆匆小跑過來告訴我們:“四婆快不行了,大家在商量著怎樣把她送去鎮衛生院!”
爸爸一聽就急了:“怎麼能送去鎮衛生院?天這麼黑,路這麼遠,病人也經不起折騰啊。”
“陳老師你說怎麼辦才好?”時宏大叔滿臉憂色。
爸爸突然想到了什麼:“去埕口村找餘老醫生,我兒子的怪病就是他治好的。”
“好,我馬上去告訴時海哥。”時宏大叔說著就要動身。
爸爸叫停他“時宏哥你等一會,我跟你一起去。”說著轉身入屋裏拿手電筒,兩人快步走向村頭,我一溜小跑跟在他們身後。
四周不時可見幾道手電筒光柱晃動著,似乎是各家各戶都派出代表前來查探情況,順便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小山村就是這樣,不論紅事白事大事小事,總會得到隔裏鄰舍的幫忙。
沙沙聲的腳步聲有些雜亂,把附近那些有氣無力的蛙叫蟲鳴全部嚇跑了。
不多時來到村口是海大叔家,小小的庭院擠著十幾個人,都在小聲而快速地交流著,多數是男人,女人要在家裏照顧孩子和老人。
有的說:“趕緊送去醫院方為上策。”
有的說:“都不知是什麼病,也不知能不能搬動病人,這個要醫生才知道,還是請醫生來吧。”
有的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到底怎樣才行嘛?這個病斷定是不能拖的。”
…… ……
看見我爸爸一行三人走進來,眾人眼睛一亮,村中唯一一個小賣部的店主阿四叔麵帶喜色:“陳老師你來了就好了。”
捉蛇佬(以捕捉蛇為營生的獵人)阿賓叔則問道:“陳老師你怎麼看?這麼吵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爸爸有些歉意地回答:“我還不了解情況,你們繼續商議,我先在一邊聽著……”
這時時海大叔和我姑丈相繼從裏屋裏走出來,我小聲地叫了聲姑丈,爸爸也叫了聲姐夫,姑丈朝我們點了點頭。
心直口快的阿四叔開口就問:“村長,你和時海哥商量的結果是什麼?”
姑丈說:“我們決定把四婆連夜送去鎮衛生院,事不宜遲,大家能幫手就幫手吧,哪家有小推車的就趕緊推過來。”
“別別別,你們千萬不要衝動啊,連受傷的蛇都會找個合適的地方靜養,更不要說病人了。”這個反對的聲音正是捉蛇佬阿賓叔的。
“阿賓你這話就不對了,蛇和人哪能一樣?”
“蛇受外傷流血的時候是這樣,但四婆的病可是裏麵的。”
…… ……
阿賓叔的話引得一大片不滿之聲,可能他也想不到大家的反對聲那麼大,立刻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