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年輕的帝王便轉過臉疾步離開。
而長安城外,葉笑坐在馬上,對長安揮手告別。她抱著劍往江南而去,十一年後,終於再次站在了楠少麵前。
楠少死的時候,他問她:“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值得麼?”
她笑:“值得。真的值得。”
楠少卻是詭異的笑起來:“葉笑,你失去的,不必我少。”
“對等的。”收起劍來,葉笑轉身:“你得到的也不比我多。”
我已一無所有,還談什麼失去。
她苦笑著離開,當天夜裏,便星夜兼程回了長安。
楠少身為護鼎祭司,他一死,九鼎自當不保,兩日之內,必須有人去守著它。
她不知道護鼎之法,她唯一知道的,卻不過是祭鼎之術而已。
這次她來得及時,正是萬貴妃晉升皇後,蘇君華帶其登上城門,與眾同慶的日子。於是她就坐在小酒館的二樓,看著遠處城門上牽著手的兩人。
好不歡喜,好不熱鬧。
她在酒館裏慢慢的喝,入夜之後,她便拿著令牌進了宮,然後讓安福去通報,她來拜見師父。
然而對方卻同她說,他忙。
她沒說話,坐在鳳儀殿外的石椅上,同來傳話的安福嬉笑著說:“我懂,今天算他和萬貴妃的大婚嘛。我等著就好。等他完事了,讓他出來見我。”
安福又隻能惶恐的去傳話,然後回來同葉笑說:“等著吧。咱萬歲爺現在在鬧脾氣呢。”
“ 哦,鬧脾氣啊。”葉笑打了個酒嗝,然後嘻嘻哈哈的同安福道:“安福,來,坐,我和你說說話。”
“奴才不敢。”
“得了吧,”葉笑一副不屑的神情:“還奴才呢?我第一次見你那會兒,你可是對我‘小爺我’這樣的稱呼的。”
“咳咳,”說到以前的尷尬事,安福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下。葉笑微微歎息:“想當年多好啊。安福你還這麼可愛,師父也疼我。以前師父常同我說,笑兒,我惟願你此生無淚,一世歡顏。那時候我還小啊,那麼相信他,還以為這是真的……”
從袖子裏掏出一小瓶酒來,她灌了一口,不滿道:“騙子。”
安福沒有說話,就靜靜聽著葉笑說。
葉笑說一句喝一口,而那小瓶子仿佛喝不完似的,一口接一口,就不見她停。
“安福你知不知道……一開始……一開始我真的以為他喜歡我。”
“哦,錯了,其實他一直喜歡我,他隻是不愛我……”
“他剛納妃的時候,我就覺得很惡心了……後來……後來我知道他居然去其他宮裏歇息,知道萬貴妃居然懷孕了,我那時候,真的是已經惡心得……碰都不想碰他了……”
“安福……還是你最好。”
朦朧中,葉笑嗤嗤笑起來:“他是騙子,你也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不知到底是醒著,還是醉了。葉笑一麵說這話,一麵往外麵走:“告訴他,我等不住了,我走了。騙子……”
“娘娘……”
“我不是娘娘。”頭也不回,葉笑大聲嚷嚷:“我姓葉,名叫笑。我、叫、葉、笑!”
“娘娘是誰?”走出鳳儀殿,葉笑往祭司院走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哦,還有。”她突然頓住,回過身,從包裏掏出一個盒子,放到安福手裏:“這個給他。”
她伸出手,指著安福道:“記住啊,一定要給他。”
說著,她就笑著轉身離開,輕聲念著:“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們兩個一齊打破……打破就捏不好了……嗬嗬,捏不好了……”
那天在去祭司殿的路上,她一麵走,一麵想,竟斷斷續續,想了那麼多年的事。
她想起當年有個少年,踏雨而來,風光齊月,宛若天人,對年幼的她問了句:“要不要跟我走?”
然後她又想起,年幼的自己抱著那把劍走在後麵,白衣少年走在前方,斷斷續續的,同她說些大道理。
又想起,他對她說:“笑兒,我許你一個未來。”
於是她一路哭哭笑笑,走到盡頭時,便看到了那巨大的九鼎。
一群祭司守在邊上,看她來齊齊俯身:“皇後娘娘。”
——時至今日,祭司院卻也是不願改口的。
葉笑對於稱謂沒有多做在意,站在九鼎旁邊,看著那九鼎道:“楠少祭司死了,這九鼎可有異樣?”
“什麼?!!”看守的祭司大驚失色,走上前來道:“楠少祭司死了?那九鼎無人鎮守,一旦碎裂,則天下大亂啊……”
祭司一麵這樣說著,一麵偷偷打量旁邊的葉笑。葉笑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蘭陵葉家的血便就是鎮九鼎的聖物,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原先便就是由蘭陵葉家鎮守九鼎,此刻楠少已死,祭司自然是要將希望寄托在葉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