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倏爾一把將手中的鐵劍抽起，
調動起渾身的靈氣運用起滄浪劍法，若不是突然想起這個讓大晉悲傷地秋天，他謝安差點還忘了《滄浪劍法》還有一名字——《秋水劍法》，《秋水劍法》則脫胎於那位情種癡人曹子建的《秋水洛神賦》
謝安如今這個層次那裏能夠企及到那種層次的法術，就連這篇《秋水劍法》也不過學了個皮毛通了幾點意境罷了。
而《秋水洛神賦》更是天上之物般難得一聞，束之於高閣，裹之於錦帛。
......
謝安想起了一些事情，
這片大陸四季分明，秋天的時候水流少而清冷，秋天的時候洛河即使是再是渾濁也會變作清流，經常會有沿岸的楓樹熟透落下紅葉，或者樟樹的葉子夾雜其間。
謝安想起陳郡老家的武陽山每年這個時候滿山都是紅色的楓葉，山上流下的清水潺潺。
秋水很慢也很冷可是卻並不是毫無生機，反而生機勝過一江東去的春水，綠如藍的夏水，冬水莽莽自是不必多言。
秋水之上有生機，謝安他爸帶他去山裏喝酒，領著他見過秋水帶來的落葉腐爛在岸邊，過了幾天上頭長出灰色的蘑菇，謝如說下酒尤佳。
秋水之中有生機，每年秋日謝安見過武陽山邊的洛水中萬千鱗魚從水中洄遊向北方，兩岸距離幾裏，可水光之中滿是魚的鱗在秋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武陽山裏的狼和熊不時衝向水中捕捉起他們肥美的肉體，謝安見過這些魚在激流中逆流而上，有岩石則不惜頭破血流也撞得其粉碎，有時一個猛浪打下剛剛遊回上遊的魚群就又回到了下遊，遇見阻礙他們擺尾而起躍出水麵。謝安吊起過幾尾，佐飯尤佳。
秋水更是有一番不一樣的氣勢，昆侖山上冰雪融化於萬仞上，大河之水天上來，奔襲而下卻並不一瀉千裏，反而緩緩而流向東海。
......
謝安望向手中溢滿靈氣的長劍喃喃道“水很勇敢，遇見懸崖，他隻跳下，哪怕粉身碎骨;水很公平，無論河床高低，他自平坦；水很單純，無論沾染多少黃土，他沉澱後總是清澈。”
謝安並不對趙靈兒說話，而是對著自己說，也是對著天地說。
他又說“那為何此時卻慢了下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天地有變，入秋近冬天氣漸寒，常言道‘潛龍勿用’。水有著智慧，所以他慢了下來，但不是害怕，是仁慈——為了秋魚洄遊，是智慧——留存實力。”
他又低下頭“所以劍法也是如秋水般慢，但真的都是慢麼，秋魚洄遊的拚搏所以還有勇，留存實力如腐葉之上生出蘑菇，腐朽緩慢中自有殺機鋒芒。”
他舉起長劍朗聲道“秋水有於萬仞懸崖崩下的氣勢，可也有緩緩流淌的緩慢，這是變化之道。”
趙靈兒聽了隻是想笑卻又不敢打擾此時已經進入物我兩忘之境界的謝安，一張俏臉憋得通紅。
謝安的眼中劍芒都隱而不見，黑夜般的眸子再度恢複平靜，這平靜再不是白紙而是有著秋水在流淌。
一絲劍氣迸發而出從離開家門時那不過一根細針粗細化作一小匕首般大小。
一劍揮出如秋水在空中奔湧而出，滔滔江水從雪山上崩下摧毀沿途一切，劍氣卷席來萬千落葉，旋而又被劍氣毀滅撕碎。
可是隨著謝安的一個轉身劍氣又成了緩緩而去的小溪，一片飄零的葉子落在上麵也是緩緩流淌。
那緩緩東去的江水沿岸有菊花和月季開放的虛影；那緩緩東去的江水中有魚在洄遊的虛影；那緩緩東去的江水中有潛藏起來的殺機，剛剛飄零的葉子隨著謝安心念一動就被卷入河中，不等濺起幾個水沫就腐爛和落入水底。
趙靈兒剛剛還隻是好笑此時卻很驚訝了。
謝安再舞，一切幻象皆是夢幻泡影般斂入劍芒，一股子悲秋的意味冒出，仿佛能攝人心魄，讓人忍不住悲傷起來。
這回換趙靈兒呆呆地望著謝安，趙靈兒自幼深府中長大雖性子開朗見過五湖四海之人，可畢竟為九卿之女旁人那個敢在其麵前露出哪怕一點不滿，所以趙大小姐也是沒有經過什麼曆練的，道心被那秋水劍法的悲意渲染上秋風般的蕭瑟，自然是呆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