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集得如一塊神秘的黑色布簾,在狂風中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無休止地凝聚,如疊書卷般在天空形成了一座雲塔。
一聲雷鳴在塔頂端炸響,炸散了那將要飛走的黑霧雲層,一股來自天外的寒流陰風,襲卷著飄浮不定的雲浪,瞬間化成了無數雨滴,如瀑般傾泄而下。
暴雨貫在一麵塵土如墨的牆上,衝刷著那已經模糊不清的神牌,似要清除千萬年的痕跡,讓神牌重現昔日的光芒。
惡夢中的孩童突然驚醒,聽著樓下鶯鶯快語的談笑聲,整理著混亂的思緒,揉了揉漆黑的大眼珠子。
抽了抽嘴角掛滿了清澈的溪流,磨磨蹭蹭地踢開了繡著幾朵牡丹花的白色綿被,懶洋洋地把粉嫩的小腳輕輕地插進一雙秀巧的木屐裏,沿著約兩米高的一座木板梯下了樓。
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板著臉對孩童嬌喝道:“小兔崽子,又睡懶覺了是不?”
孩童吐了吐小舌頭小跑進婦人懷裏道:“我睡得正香呢!夢見了很多好吃的不想醒來。”
婦人嗔怪地看了孩童一眼,見他身上衣服穿得淩亂不整,一把拉到懷裏,整理著衣服道:“偌,這是你舅舅,快去見禮。”
孩童乖巧地看著對麵坐著的中年人,羞怯地小聲道:“舅舅好。”
那中年人注視著這個七八歲大的孩童,聽到了孩子的呼喊聲有些恍惚和不自然地道:“你好,叫什麼名字?”
孩童小身體傾斜靠在母親懷裏道:“段小弛。”
中年人嗬嗬笑道:“有沒有去上私塾啊。”
婦人臉色微變地歎了口氣道:“家裏生活艱難,那有錢給孩子去私塾,他父親今天回來,我也準備和他商量這事兒,孩子不讀書識點字,難得有出息。”
中年人沉默了一會兒,眼中出現了一絲不忍,眉心微著皺成了個“川”字,看向那破舊不堪的神龕上,似乎猶豫不決。
婦人燦爛笑容的臉上,覺察到了中年人的疑慮,對孩童溫柔地道:“小弛,去村口看看你父親回來沒有,他那裏可有好吃的。”
段小弛稚氣的小臉上露出了歡快,離開婦人的懷抱跑出家門,蹦蹦跳跳地向村口跑去,想到有一段時間沒見父親了,有些激動,也有些害怕,因為父親從沒給過他笑臉,總是板著臉對他甚為嚴厲。
他跑到村路上時,一個聲音喊道:“小弛,你去哪裏,今天不放牛了?”
段小弛停著了腳步,笑嘻嘻地道:“段鬆哥,今天我父親要回來,我到村口去看看。”
段鬆急忙跑到他身旁道:“我和你一起去。”
段小弛烏黑發亮的大眼睛注視著年齡和他相仿的段鬆道:“你不去私塾裏讀書,朱先生知道了可要挨鞭子哦。”
段鬆嘿嘿傻笑道:“今天我裝病了,讓父親去山外給我買些好吃的回來。”
段小弛悄聲道:“那我們別走大路,從池塘邊饒過去,別讓人發現。”
兩個孩童穿過幾間茅屋的巷子,走過一條花草叢生的小徑,來到一個方形的人工水池邊看了一會兒水裏的魚兒吐泡,好奇不已,小手拍打著池水,受驚的魚兒擺尾滑翔沒入深處,喜得兩人“咯吱”直笑。
兩人戲玩了一會兒,興高釆烈地爬過幾塊梯田,坐在一棵古老的參天楓樹下,嘰嘰喳喳地說過不停,聊個沒完。
直至夕陽西去了,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出現在村口,些許是累了,喘著深重的呼吸坐在一塊光華如玉的石板上,手裏提著一個包裹放在腳旁,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著村裏的炊煙繚繞,露出了溫馨的笑臉。
段小弛見到中年人的樣子,心裏坎坷不安地走到中年人的身旁,怯生生地道:“父親,你回來了。”
中年人抬頭看見段小弛,臉上有些笑容,突然又繃緊著臉道:“小弛,你跑這裏來幹嘛?沒去上私塾嗎?”
段小弛攥緊著小拳頭,低著頭道:“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