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調情(1 / 2)

大寧縣城沿大寧河上行三十裏,便是“一泉流白玉,萬裏走黃金”的上古鹽都大寧廠。

從前,鄂西北和陝西西安至鎮坪一帶的居民所需食鹽,全靠人力到大寧廠鹽廠背運,這些靠背鹽掙錢、養家糊口的人,被叫做“鹽背子”。鹽背子是清一色的男人,天氣炎熱的季節,習慣將外麵的衣服和長褲脫掉,上身打光胴胴,下身僅穿一條短褲行走,為避免把肩膀磨破,少不得墊上皮坎肩,光著身子背負沉重的鹽巴,一路揮汗如雨,露出那一身發達的肌腱,顯示出強健的身體。冬天,隻穿一件單衣、一條薄褲迎著凜列寒風前行,渾身還要被汗水濕透。他們到鹽廠按出廠價進貨,再背往湖北、陝西等地出售,靠下苦力掙那點批零差價的蠅頭微利和力資。

黃薑家住湖北雙橋子,生於道光年末,雙親早故,從小跟著叔叔黃棘出川,背鹽販賣、贏利為生;一次背力途中,黃棘摔傷了腿,不能再下重力;好得黃薑已經長大,能夠挑起家庭生活重擔,繼續和其他鹽背子一起背力。已有二十二、三年紀,因為缺少積累,一直沒有成家;背力把身材鍛煉得粗壯結實、肌肉發達、虎背熊腰,經太陽長年累月照射,曬出一副古銅色麵皮,五官端正、長相英俊,叫人怎麼看怎麼受用,特別受到女性喜愛;加上人年青,又是光穿漏壁——一條光棍,自然喜歡勾引婦女,做慣風月之事。背力掙的幾個血汗錢,按他自己的說法,就為了兩巴,即除了上能顧嘴巴,下就僅能滿足雞.巴,略有幾個餘錢,不是丟進了背力途中相好女人那無底洞,就是在大寧廠進窯子被老鴇子搜刮去,哪裏還有剩餘。

清明節前,黃薑和同伴到鹽廠買好鹽巴裝上背篼,在逶迤的山路上蹣跚而行。約摸兩個時辰的工夫,走到下河壩河邊,已是吃午飯的時候。梢翁不在,無人撐渡船。

同伴詢問河邊洗衣婦人:“梢翁哪去了?”

熱心腸婦人告知:“剛剛回家吃飯。”

鹽背子等了一陣,梢翁還不來,實在難以等待,好在天氣暖和,加上河水並不太深,幹脆挽起褲腳,從淺灘之處涉水過河。

黃薑剛剛起步,還沒有來得及下河,腿肚子突然抽筋,痛得挪不開腳步,隻好把背篼靠在河邊的大石旁,坐下來搓揉腿肚子,搓了一陣才漸漸好轉過來。

黃薑抬起頭,漫不經心向河邊望去。突然,那雙慣愛拈花惹草、喜歡偷覷風情的賊眼被河邊一個綰起衣袖、高撈褲腿,露出雪白雪白、猶如藕節一般手肘和腿子的年青洗衣婦人深深吸引住,滴溜溜地盯住舍不得離開,認出那是棧房老板王八的婆娘張月季。

張月季的娘家住在大寧廠,開間雜貨鋪,家庭經濟不錯,算得上小康之家;張月季在姊妹當中排行老二,街坊鄰居便叫她“張二小姐”;嫁給王老板已有幾年,鹽背子不叫張二小姐,而是禮貌稱呼“老板娘”。

黃薑和老板娘熟悉得很,過去時常在王老板的棧房住宿、打火(方言,自己帶著糧食,借老板的鍋灶煮飯,給幾個銅錢做搭火費),平常慣於與她說笑。

老板娘伶牙俐齒,能言善語,有時故意假裝半癡半癲,慣於插科打諢、犯嘴弄舌、互相嘲逗,與鹽背子們已是鍋裏煮娃娃——熟人,經常嬲惹得住棧房的年青力壯鹽背子春心浮動。

黃薑平時隻看見老板娘漂亮的臉蛋,這會兒見她衣薄褲單,綰袖撈褲,露出十分美麗、好似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膚,逗起了積年愛好偷情的興趣,坐在那兒仔細觀察暗自羨慕:“好個漂亮妖嬈的婆娘,過去隻知臉蛋好,沒有想到身材如此標致,皮膚這般靚麗,極具吸引男人的魅力。早就聽到其他人閑言碎語,說她生性風流,特別喜歡思春,不知真假?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來挑逗一番,如果能夠上鉤,和她一親芳澤,一定消魂蕩魄,那才不枉此生哪。”越想越覺得妙趣橫生,想到妙處,滿口生津,由不得吞下一泡口水。

正逢老板娘抬起頭來四處張望,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專愛在年青男人身上掃來描去,碰到黃薑就挪不開眼光了,恰好黃薑的雙眼又直勾勾地緊盯過來,周圍無人,四目相對,逗得春意情起,幹脆放出手段,用那勾魂攝魄的眼光反盯黃薑。

眼為情媒,心播欲種,四目相對,碰撞出心靈的火花。霎時,黃薑的一片魂魄精靈早已出竅,反被老板娘那具有魔力的眼光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