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西江釣雪花,
一壺濁酒勝清茶。
飄零蓑笠霜風緊,
向晚孤舟漿影斜。
且寄青山隨碧水,
何堪羈鳥倦天涯。
心中自有逍遙處,
唱響漁歌處處家。
……
秭歸江上,風和浪靜,一個扁舟迎著金色的夕陽飄搖而歸。
掌篙之人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須發皆白,卻依然健碩精神,一邊不疾不徐地撐船,一邊引吭高唱,所唱的正是當今大儒康閣老的《漁歌子》。
在老者的身側,一名少女倚舷而坐,一雙小腳在清涼的江水間滑行,招引著無數的魚兒跳躍出水麵。微涼的江風吹拂起她如墨緞一般的秀發,一雙善睞的妙目在秭歸江的餘暉裏閃動著晨星一般的光輝。
突然,少女雙目怔了怔,輕輕拉了拉老人的胳膊,又伸手指向了遙遠的江麵。
一個灰白色的事物在江水中飄蕩,看上去像一個不慎落水的人!
老人見狀,疾擺長篙,片刻之後便已經到了近前,定睛一望,果然是一個瘦弱的人影。
老少二人齊齊躍入了水中,互相幫襯著將那人拖入了船中,仔細一看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且這少年氣息宛然,似乎並無大礙。更令這父女二人稱奇的是,在少年的懷裏居然緊緊抱著一隻黑色的小貓,這隻小貓鼻息酣然,睡得甚是香甜。
二人好不驚奇,卻苦於叫不醒這一人一獸,隻能調轉船頭,載著他們往家回轉。
雪花島,綠柳坳。
雪花島是坐落於秭歸江深處的一處小島,島上終年葦絮飄飛,如同隆冬大雪。雪花島上有一處小漁村,名喚綠柳坳,隻因為這村中綠柳成蔭隨處可見。
這綠柳坳與世隔絕,村民終日與舟楫漁網相伴,難得與外界接觸的機會,所以一旦有了半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引起闔村上下競相圍觀。
此時老漁夫葉文虎的家中擠滿了好奇的村民們。因為葉文虎和女兒葉櫻從江上撈回來一個人!一個沉睡不醒的少年!
少年安靜地躺在葉文虎家的堂間,麵色平靜,鼻息均勻,似是睡得甚是安詳。他的麵龐雖然有些瘦削,卻算得上好看。雙眉軒直,鼻翼挺拔,厚薄相宜的雙唇緊閉著,嘴角微微透著一絲倔強的意味。
幾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望著少年,肆意說笑。這島上人一向粗獷坦蕩,是以並無人覺得有何不妥。
唯有一個濃眉大眼、身材粗壯的少年有些悶悶不樂。這少年鳴叫陳猛夫,正是與少女葉櫻兒時定下了婚約的未婚夫。今見葉文虎和葉櫻竟然撿回來一個俊俏的少年,這少年雖然昏睡不醒,卻也令他感到了些許的不安。加上一些玩伴的玩笑挑唆,更加令他忿忿不平起來。
陳猛夫尋了沒人的機會,偷偷扯扯葉櫻的衣袖,責怪道:“什麼好東西不撿,你們爺兒倆竟然撿個男人回來,讓人好不笑話!”
葉櫻卻也沒有好顏色,啐道:“誰願意笑就笑好了,又關了誰的事兒?”
陳猛夫麵上一熱,說道:“你們總是要顧一顧我們家的顏麵!”
葉櫻臉上一紅,說道:“你這話好沒意思,我們家好好兒的,顧你家哪門子的顏麵?”
陳猛夫聽她這般這話,不禁又氣又羞,一跺腳便去了。
最令大家覺得詫異的是,在這少年的臂彎裏居然臥著一隻黑白相間的貓咪!那貓咪睡得甚是酣暢,鼻間的呼嚕聲就仿若一隻小水車一般,呼呼嚕嚕響聲不絕。
掐指一算,這一人一貓已經在這裏躺了整整兩天了.
無疑,這沉睡著的少年便是夜千重。
那日在遭受顛癡玄黃之力攻擊的危急時刻,貅獸自殞其身,幻化成真元將其翼護其中。那玄黃之力威力驚人,仍舊將他的身心由內而為震撼得進入了昏聵之境,連同那隻與他心意相連的貓兒也長睡不醒。
鄉人們見這一人一貓並沒有半點醒來的意思,久而久之便也覺得無趣,來圍觀的人也漸漸的少了,更有人取笑葉文虎父女撿回個沒有半點用處的活死人來。葉文虎父女看著那酣然大睡的少年與小貓,心中煩亂,卻又不忍棄之不管,真真是平添了一段心病,唉聲歎氣、束手無策。
這一晚,天氣陰晦得緊,漚熱難當,雖然已經入了後半夜,可是大人孩子們仍舊聚在江岸的一處高地上,貪戀濕熱而帶了一絲絲涼意的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