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塘在醒來的最初幾分鍾昏昏沉沉,抱住腦袋自虐地捶打N次後才逐漸意識到自己正坐在醫院的病床上。
床頭燈亮著,光暈隻籠罩著一小片空間,昏暗的病房內悄無聲息,牆上的指針隱約指向11點。
靜謐中,昏迷前的記憶碎片一片片砸來,腦海中充斥著各種喧囂,翻到山底的旅遊大巴,驚恐尖叫的乘客,自己伸長的手臂,懷中老媽驚慌的眼神……
老媽!!!老媽怎麼樣了?!唐塘後心一陣冷汗,雙手一撐從床上跳下來,鞋都來不及穿就向門口跑去。因為擔心著老媽的現狀,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腳利落得好像從來沒有在病床上躺過。
等他衝到門邊伸手開門時,被自己穿門而過的手臂駭到了……意識到出現問題時,來不及刹住的腳步直接將他帶出了門外。
唐塘一陣冷汗,目瞪口呆地回望身後緊閉的門。
過道裏傳來熟悉卻帶著幾分虛弱的腳步聲,唐塘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接著,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拐角處。
“老媽?!”唐塘看著對麵仿佛老了十歲的女人,又驚又喜。驚的是老媽憔悴了好多,喜的是她隻是額頭貼著紗布,身體看起來安然無恙。
他急走幾步迎上去:“老媽,你沒事吧?老媽?老媽?”
唐塘再一次驚駭地看著自己的手從他老媽的肩上穿過。靠!什麼情況?!
眼窩深陷憔悴不堪的老媽好似完全沒看見他,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唐塘緊隨其後。
病房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他麵前,病床上躺著的赫然是他自己。
我躺在床上?我躺在床上!那站在這裏的是誰?唐塘腦中一片沸騰,他想了無數種可能:在做夢?靈魂出竅?還是已經掛了?
他衝到床前,把手探到那具身體的鼻孔下麵。自己試探自己有沒有呼吸,這種感覺實在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竟然有呼吸,胸口還在微微的起伏……那就是說,我沒死?
唐塘瞪著床上的自己,腦中嗡嗡作響:站在這兒的我是細胞分裂出來的嗎?
他老媽坐在床邊,一邊流淚一邊撫摸手中的照片,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從小到大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氣質不凡的女強人仿佛一夜間熬成了祥林嫂。
照片是唐塘半個月前考上大學後在警署大院的桂花樹下照的,身邊的老媽笑得跟自己一樣燦爛,身後站著一排警局的叔伯大哥們,一個個喜笑顏開,好像考上大學的是他們自己家的兒子或兄弟,鏡頭前麵還有一隻搶鏡頭的黑背,呲著嘴吐著舌頭,樂顛顛的。
唐塘想去扶他老媽,試了幾次都是徒勞,急的直抓頭發,紅著雙眼在屋子裏暴走撞牆。
不撞還好,一撞更是暴跳如雷,這些牆全都跟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似的,一碰就穿過去了。他不斷嚐試著換個地方碰,可還是徒勞,一會兒穿到走廊一會兒穿到隔壁房間,連續穿過N道牆壁後,唐塘徹底崩潰,一屁股癱坐在了床腳狂抓頭發。
看看窗戶,窗簾拉著看不清外麵的情形,隱隱隻有路燈映上來的一點微弱燈光。
如果穿過這扇窗子,我是漂浮在半空還是掉下去粉身碎骨?
唐塘好奇地想著,忍不住又爬起來朝那邊走過去。他看著手指一點一點穿透窗簾、穿透玻璃,心慢慢沉到穀底。其實,這種情況,應該屬於靈魂出竅吧?
在他視線不能及的身後,牆上的時鍾滴答一聲跨在了12點上,窗外突然白光乍閃刺入眼膜,伴隨著轟隆一聲驚雷。唐塘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力道往前拽去,嘩啦一聲,仿佛掉進了遊泳池子裏。
來不及思考便憑著本能向上遊,很快浮出了水麵,一看四周,倒抽一口冷氣。空氣出奇的清新,抬頭是碧空如洗,四周是水波粼粼。看起來竟像是在一片未被開發的湖裏,湖水清可見底。
靠!別告訴我這是我好事做太多上了天堂了……
他甩甩頭,深吸一口氣猛地紮入水中,按照剛才的方向找過去,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洞口,像是缺了玻璃的窗子。他憋著氣遊過去,剛跨進洞口就一頭栽倒下去……
病房依舊,躺在床上的人依舊,老媽依舊……唐塘癱在地上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發呆,要不是身上的病號服濕濕嗒嗒,他真不敢相信剛才已經遊了一趟湖。
不死心,又爬起來往窗子貼過去,手一伸……再次進入那片湖泊。唐塘遊出水麵,抬頭看看烈日,拍拍臉強迫自己鎮定,轉身重新回了病房。
經此一趟折騰,他不得不相信,這真的是靈魂出竅了!
他走到護士台想找支筆寫個留言條給他老媽,結果手指像撈空氣一樣啥都沒撈著。
這家醫院離他家不遠,他回家準備找身幹衣服把濕透的病號服換掉,可那些衣服也像紙和筆一樣,全都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