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北邙之地,群山之中一座無人問津的小村莊。
現在正是麥收季節,天氣最是炎熱的時候,在田間地頭忙了一上午的林南,也終於熬不住天氣的酷熱,摸了把小黑臉上的汗漬,將手中的鐮刀一丟,披著一件土黃色的短褐走到了樹蔭下,將腳上的帆布鞋一脫,光著倆腳丫子坐在鞋麵上休息。
鞋子是林南他娘親手給納的,厚實的鞋底鞋麵坐上去特別舒服,林南又從田頭上折來一根狗尾巴草,閑來無事地叼在嘴裏,望著遠處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的高山出神。
那座高山在整座北邙百姓的心裏,是一座仙山,因為相傳上麵住著神仙,能騰雲駕霧,能禦劍飛行,能斬金斷鐵,每日餐風飲露卻也能長命百歲,過的是與世無爭的日子。
但是林南聽算命先生常四仙說過,那座仙山中其實住的是修士,修煉道法的修士,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神仙那般神奇,但也是類似半仙的存在。
所以每當閑下來的時候,林南總會抬頭望望那座仙山,他很想見見算命先生所說的修士究竟是什麼樣的,也很想去那仙山中去看看,看看山裏是否真有神仙存在。
隻是可惜,林南太忙了,忙的沒有一點空閑的時間。
因為,馬上就要到了周扒皮收租的日子了。
林南家裏租種了趙家莊大地主周扒皮家的三畝農田,每過麥收季節便到了收租的時候,可恨的是周扒皮為富不仁,每畝農田的租子這幾年漲了又漲,已比剛租種時多翻了兩倍。
最近村中又傳聞周扒皮今年還要再加租,林南不得不日以繼夜的在田中侍弄,就指望著這三畝農田今年能多打點糧食,好交完了租子之後還能有餘糧過年。
林南所在的趙家莊,是一座四麵環山的小山村,在山脊上隻有一條羊腸小路可以通往到外麵的世界,但是也得走上三天三夜才能走到最近的小縣城,所以平時趙家莊的居戶基本很少離開這個村子,祖祖輩輩地生活在此,從未變過。
林南感覺自己像一隻囚禁在籠子裏的鳥,從出生就被上天在命運上蓋上了一個印章,那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娶妻生子,繁衍後代,然後無限循環下去……
“林小黑,又不幹活偷懶了,今天太陽落地前不割完這塊麥地,我看你爹不揍你不。”一個進山挑水的農戶正巧路過這兒,看到林南在樹蔭下乘涼,忍不住風趣打鬧道。
林小黑是林南的外號,因為他確實長得很黑,跟黑炭頭似的,不過倒是顯得林南一嘴的牙齒特別的白。
林南吐出嘴裏的狗尾巴草,衝著挑水的農戶咧嘴笑道:“範大腦袋,你還有臉說我,你再不挑滿一扁擔水回去,你家婆娘都沒熱水洗澡嘍,看她不扇你幾個耳帖子。”
範大腦袋的媳婦是村裏有名的一枝花,天生就愛幹淨,每天都要燒上一鍋熱湯來洗澡,這在一年到頭都不見有幾人洗澡的趙家莊裏是一景,村裏的幾個閑漢們趁著範大腦袋不在家時,沒少偷偷地去偷看過幾次,範大腦袋媳婦的屁股上有塊紅胎記,也是他們這麼傳出來的。
範大腦袋看了看天色,果然快到了他家媳婦每日洗澡的時辰,深怕村裏的閑漢們再去扒著門縫去偷看,晃著兩個小短腿拔腳就走,邊走邊衝林南回喊道:“林小黑,你也別說我,你再不好好幹活,將來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切,要你管!”林南嗬嗬直笑地罵道。
等範大腦袋走遠了,林南看看天色,又瞅了瞅還有一大塊沒割完的麥地,也怕回家挨爹娘的訓,趕緊拍打了幾下屁股上的草屑站起來,耷拉上鞋子,走回麥地拿起鐮刀快速地收割起來。
實話實說,林南雖然長的黑,但是麵貌卻是很帥氣,高高的鼻梁,寬寬的額頭,五官比例均等,特別是下巴的曲線,更是如刀削斧刻一般的筆直,襯托著整張臉特有一股正氣感。
隻是唯一有點與他麵貌不合的地方,便是他的兩條劍眉之間多長了一顆美人痣,不黑不灰,不偏不斜,正在兩眉當中,殷紅似血,遠遠看去就像是在他的額頭上多開了第三隻紅眼睛一般,就是這一顆美人痣,讓林南一張帥氣的小黑臉,憑空多了微微一絲……邪氣。
當日落西沉,一片紅豔豔的晚霞映紅了半片天空,林南終於割完了這一塊麥地,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提著鐮刀慢悠悠地往村裏走。
剛走進村頭,林南便聽到一陣聲嘶力竭的哭聲,隱隱的還有一個男人在咆哮,聽著像是今天兒挑水的範大腦袋,林南猜摸不透發生了何事,不免加快了腳步。
拐過幾個胡同,遠遠地就看到範大腦袋的門口擠滿了村民,林南的爹也在那裏,抹著眼淚,蹲在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
“爹,咋了?”林南走過去貼近了林爹,小聲問道。
林爹聽到林南的聲音,抬起頭來,歎了口氣,將嘴裏的旱煙杆兒在牆頭上磕了幾下煙灰,道:“範大腦袋的媳婦死了。”
“啊,怎麼會!”林南吃了一驚,今兒個中午他還剛見到範大腦袋去山裏給他媳婦挑水洗澡,怎麼下午就死了,要說死,這也死的太快太突然了吧。